“没关系。”孟松年坐在了云鹿鸣的前排,细细地帮她分析,“现在主要讲的就是有机化学,这块的规律性非常强,比无机要容易得多。就比如你错的这个第二道选择题,这是道典型的关于酯的题。酯的表达方法看似很多,但总结起来就这么几种……”
讲到这里,他拿起笔写下了几个式子,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云鹿鸣豁然开朗,刚才研究了二十分钟的题倏尔便被解开了。
“我觉得你最主要的问题是方程式没有记牢,这个很简单,背就可以了。”孟松年又说。
云鹿鸣小脸一红,低声说:“知道了。”
十多分钟,云鹿鸣已经把所有的错题改好了。
孟松年说:“这下可以走了吧?”
“化学老师让我再去找他……”云鹿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先去,我帮你收拾书包。”孟松年点点头,提议道。
云鹿鸣没拒绝走出了教室,孟松年忍不住露出笑意,一样一样地帮她往书包里放。
云鹿鸣就是典型“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女生,外表看起来漂亮干净,书包里却算不上整洁。
书本这才刚发下去两天,边角已经微微卷起来了,孟松年很有耐心地把它们全部压平,然后平整地放到书包里。最后看了一眼位洞,里面是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乱七八糟地放了很多卷子。
孟松年想了想,没有帮她整理,而是直接放进了书包里。文件夹里的东西很多,忽地一张薄薄的卡片掉了出来。
是一张情书,上面画满了粉红色的桃心。
孟松年狠狠地皱了皱眉,弯腰拾了起来。
“……我改完啦。”云鹿鸣这时回来了,在门口处说道。
孟松年直起腰,不着痕迹地把卡片塞回了文件夹里,又把文件夹放进了书包里,说:“嗯,咱们走吧。”
·
这回的餐厅还是袁伊推荐的,名叫“膳食坊”,是一家老字号店了。在海云区和晋心区的交接部分——零序街的附近。
半个小时过后,他们坐公交来到了膳食坊。
膳食坊的装潢古香古色,十分有韵味。入口处是半泓秋水,小桥流水、钟乳奇石、池中假山上蕨类丛生,一派渔家之感。餐厅与餐厅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还有些许花草掩映,十分有私密感。除此之外,每张餐桌上有一个花瓶,里面有鹤望兰、唐菖蒲、文竹,文雅之至。
云鹿鸣和孟松年坐在了大堂靠里的一桌,实木的桌椅,头顶上方是一盏做工十分精细的宫灯,随着空调徐徐吐出的温风慢慢地摇曳着,洒下淡淡的晕黄。
点好菜,云鹿鸣很明显地察觉到孟松年兴致不是很高,静静地玩着手里的手机。她看着他的那款情侣机,禁不住问:“怎么啦?”
“鹿鸣,咱们是不是要好好聊聊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很郑重的样子,他说,“聊聊你,聊聊那个绿色的东西,可以聊聊你似乎可以看到我的房间,还可以聊聊你是如何把我转移到你家的。”
孟松年也不确定,他在赌,赌一直偷窥他的其实就是她,赌是她把他转移到她家的。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荒谬、不可思议,难道说她拥有什么超能力,其实是天上的仙女?
他这么久没有提起过这茬儿,不是忘了,不是不在意。相反,他一直记得,非常介意。他等着云鹿鸣自己主动开口提出,但是,她好像不准备说了,要不然为什么要消除他的记忆呢?要不然为什么要从千里迢迢的意大利给他寄明信片,上面写的都是对他的抱歉呢?
“哐当”,正在帮孟松年拆餐具的云鹿鸣手一抖,精巧的汤匙落在了桌子上。她略显慌张地想要拿起来,另一只修长干净的手覆在了她的上,说:“回答。”
从容不迫地吐出这两个字,却让云鹿鸣心战栗了一下,这个少年,确实有强迫别人做事的能力啊!
“我……我可以都跟你说。”云鹿鸣使劲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觉得全盘托出。
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因为她很愧疚,愧疚打扰了他的生活、愧疚带给了他麻烦。
孟松年没有再说话,那双漆黑湛湛的眸子却一直看着她,定定地。
云鹿鸣闭了下眼睛,说:“就在上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之后,我做梦梦到了一面镜子,醒来之后却真真实实地在我的手里。我很害怕,却没想到这个镜子跟阿拉丁神灯似的,可以帮助人实现三个愿望。不,确切来说,它可以做到的更多,只要是不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它全都可以做……我没想到招惹你,但是机缘巧合,还是拉你进了这趟浑水。”
果然是期中考试……孟松年竟不知此时的心情是喜是忧。
“怎么说。”一句问句却被他硬生生地说成了陈述句。
事到如今,云鹿鸣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天,期中成绩刚刚出来,老师让我剪成绩条,我剪好了之后却留下了……你的那条。当天晚上,镜子就是因为成绩条才搜到了你的个人信息。因为我迟迟没有许愿,它就自作主张地帮我许下了第一个愿望,就是考进竞赛班……还把你瞬间转移到了我家,帮我辅导功课……”
原来如此,孟松年忽地感觉身子垮了下去,他问:“那你第二个、第三个愿望许的又是什么?考全市第一还是考上清华?”
他……还是生气了。
云鹿鸣一双潋滟的明眸盈满了水渍,道:“你!你别这么说我!”
孟松年刚想冷笑,肌肉却仿佛不听他使唤,又紧紧地闭合了。对面的云鹿鸣更是古怪极了,嘴一张一合把刚才说的话又反过来说了一遍:“我说么这别你!你!”
端着菜肴缓步走过来的服务员小姐诡异地往后走,宫灯迎着空调地风肆意地摆动着,孟松年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铛!报告主人,魔镜有一要事忘了告诉主人,那就是——不能与任何人提起魔镜的事,否则,就是死!魔镜刚才用尽全部法术让时光倒流保护主人,但也仅能这一次!】
与此同时,一块古朴的木镜从云鹿鸣的兜里滑落,掉到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半章,明早补后半章。(づ ̄ 3 ̄)づ晚安~
☆、29.虚无
云鹿鸣心惊到骤停,她缓了一下才弯腰去捡,另一只手却快她一步,在她之前把镜子拿了起来。
“我帮你。”孟松年把镜子放到了桌子上,微微笑着,墨澈双比刚才还浓重了几分,“这是你的化妆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镜子还是那面镜子,古朴雅致,但是中间却有一道深深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严重。
“……啊是的,谢谢。”云鹿鸣的心被紧紧捏住,一瞬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孟松年把她的神色看在了眼里,说:“这镜子可以修修,不要太担心。”
“您好,您的菜来了——”服务员小姐适时得体地将菜摆上了桌,“请慢用。”
温和的灯光下,佳肴显得更加色香味俱全。香波啤酒鱼、福州南煎肝、滑菇淮山羹,点的都是膳食坊的招牌菜。
云鹿鸣这时却没了胃口,往常她肯定会马上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孟松年用公筷夹了一小块鱼肉,细细地把鱼刺挑了出去,再放到云鹿鸣的碟子里,说:“尝尝,袁伊特意说了这里的啤酒鱼很好吃。”
“谢谢。”云鹿鸣勉强展颜一笑,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云鹿鸣突然心慌得不行,她站起身,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孟松年点点头,看着她娇俏的身影越走越远,从书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在上面细细地描绘着,渐渐地,魔镜的模样跃然于纸上。
孟松年还不算满意,又勾勒了几笔。他不是专业的美术生,画出来的效果自然不是那么好。他只是凭着印象,尽可能地模仿,他画的是魔镜完好的样子,镜面并未有深深的痕迹。
很快,云鹿鸣回来了,坐下来一会儿,她便道:“那个,这里离零序街不远吧?我听说那里有一个专门修镜子的铺子,打算等下吃完饭去看看。”
“好。”孟松年应下。
结账的时候,孟松年惯例地询问了是否有会员卡,服务员小姐很是遗憾地说没有。孟松年点了点头,又把钱夹塞回了兜里。
云鹿鸣看得真切,那只钱夹正是她生日送给他的那只!不可避免的,她的心被治愈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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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序街离膳食坊不远,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早年的零序街就是一条卖古玩的小道,但是由于这些年古董行业的兴起,这里也变得愈发热闹,八点多了,沿街的铺子依然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买主也很是不少。
“我听说是109号,是不是在这条路很靠里的地方啊?”云鹿鸣四处看着,说。
109号?
孟松年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是要靠里一些。”
零序街只有108号,还被戏称为“一百零八铺”,何时又冒出来了一个109号?
别的人还有可能记错,但孟松年小时候就是住在零序街的巷子后面,这里的每一个铺子都有他玩耍的痕迹,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子虚乌有的10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