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华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步步地逼近苏英秀。
苏英秀得意的神色渐敛,虎下脸刚要发火,目光触及苏英华毫无波澜的眼睛,骨子发凉,惊得浑身颤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她昨天的打架不是做梦。
她一步步地后退,颤抖着声音慌张地说:“你不要过来。”
苏英华朝着她伸出手,苏英秀尖叫一声,想起苏英华的那四个巴掌,本能地要去捂脸,不过手没碰到,被苏英华抓住了,在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手上的剪刀被苏英华夺过去了。
苏英秀脸上一片惨白,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自己戳到自己的脸,转而又是一怒,要不是苏英华吓唬自己,她又怎么会戳到呢?
她心中对苏英华刚升起的那点感激瞬间荡然无存,反而愈加生气,明明剪刀在她手里,她却被苏英华给吓住了。
苏英秀又羞又恼,低下头,好一会儿重新抬起头,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张嘴半天,“大姐,你……啊!”
苏英华突然上前一步,苏英秀惊得惨叫,后背一下子抵在墙上,两腿打颤,抖个不停。
她一脸的惊惶无措,在苏英华抬起胳膊的时候,双瞳猛地睁大。
苏英华忽然伸手把剪刀架在她脖子上,锐利的刀尖对着她脖子的经脉。
苏英秀吓得要昏过去,可她不敢晕,苏英华的眼神是认真的。
她面无血色,揉着声结结巴巴“大,大姐,我,我不,不要了。”
“不要什么?”
“不要……衣服!”苏英秀想去抓苏英华的手,可她一有动作,感觉苏英华手里的剪刀就逼近了,剪刀抵在脖子上,冰凉凉的,只要她一动,剪刀就会刺进肉里。
苏英秀放缓呼吸,人僵在那里,唯有眼珠子一直往右边转。
“还有呢?”苏英华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
苏英秀脑子糊了,她一个劲地重复着,“还有,还有……”
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滴到木板上。
苏英秀听起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哭着嗓音说:“还有……,大姐!”
声音害怕又绝望。
“还有以后别再惹我。”苏英华好心地提醒,“可没有下次了。”
苏英秀头微微抬了一下又白着脸顿住了,“晓得了,我再也不敢了。”
在心里头狂点个不停。
她是真的不敢了。
苏英华看着右手,剪刀刀尖朝天握,小拇指还未来得及剪的指甲贴着苏英秀的脖子,无声地笑了,得意极了。
经过这一次,苏英秀怕是不敢再找她麻烦了。
“大姐,你,你可以松手了吗?”苏英秀小心翼翼的问,语气神态哪里还有苏英华第一眼看到她的张扬。
苏英华左手接过剪刀,她没把握在缩手的时候剪刀会不会掉落伤到人,别看她威胁苏英秀的时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右手的掌心全是汗,又是反手拿剪刀,剪刀很容易掉落。
苏英秀在她手离开的刹那软到在地,捂着右边的脖子,放声大哭。
听着苏英秀的哭声,苏英华没有半分愧疚,她不认为自己行事狠辣,苏英秀这样的人,不给她深刻的教训,她不知道怕。
昨天她下手挺重的,苏英秀的脸虽然没有毁容,但脸上的肿块和伤痕每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还在她身上掐了抓了好多下,但苏英秀只是一时唬住了,转过眼身边有人给撑腰了,立马忘了伤疤开始嘚瑟挑衅。
她接下来要开始忙婚礼的事,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吓退苏英秀。
干脆放个大招,直接吓破她的胆,让她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苏英秀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冯春苗看到她红肿的双眼问她怎么了,她低着头一个劲地说没事,连向冯春苗告状的心都生不起来。
没了苏英秀的生事,冯春苗即便看不顺眼苏英华,但她不像苏英秀没记性,苏英华徒手扳断凳腿让她想起来心有余悸,轻易不再招惹苏英华。
惹事的人消停下来,苏英华耳朵边瞬间清净了。
至于冯春苗和苏英秀默契地把她当成空气,她一丁点地都不在意。
因为她很忙,忙得团团转。
陈家被面送来了,是大红缎子。棉花却要等几天,得找手艺人弹棉花。
做被面图吉利,要找全福人来缝,就是上有老人健在,丈夫儿女俱全的有福人。
苏英华不讲究这些,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是全福太太梳的头,可结果呢?
她摇了摇头,结果她死了又鬼附身。
近日来认识了不少人也说得来,本想着看谁有空让谁帮忙,但王小妹却找了几个老人丈夫儿女俱全的人过来帮忙。
她不在意,陈志军在乎,他不光托王小妹找人帮着做被面,还把了做枕头套的布料一起送过了,就因为听说结婚那天换上新娘子亲手做的,夫妻同枕同心,日子安顺如意。
当然陈志军不会这么说,他只是把料子夹在被面料里一起给送过来,还是帮着做被面的老人说破。
苏家这些日子很热闹,不光有帮忙做活的人,还有闲着过来凑热闹沾喜气的。
苏德富一向是个看重脸面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心里再不情愿,也嘱托冯春苗好生招待,又有后来从城里回来的刘胜美在一旁帮村,冷清的苏家一时之间竟然有了那么点喜意。
虽然被面轮不到苏英华做,但是枕头还有她结婚那天要穿的裤子,都得她来做,尤其是枕套,不能借他人之手。
苏英华打了个结,咬断手里的线,拿起来绣好的枕套展开,身旁就传来赞美的话,“英华这手艺真不错,都比得上陈阿婆了。”
陈阿婆是村里六七十的老人,据说年轻的时候在外当绣娘,后来兵荒马乱没了丈夫,带着儿子回了小陈村安家。
陈阿婆也在,不过她没有帮着做被面,按说她都这么大的岁数不用忌讳,但用她自己的话说:“人老眼也瞎了,做不了了。”
早年当绣娘没日没夜地绣,眼早就花了看不清。
众人怎么劝她都不肯拿起针线来,只在一旁指导她的孙女帮苏英华做裤子。
陈阿婆闻言慢慢的踱过来,凑近眯着眼细细打量,大红枕套上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紧密平整,配色恰到好处,两只鸳鸯活灵活现,重要的是正反两面的轮廓图案色彩一模一样,这份功底,哪是她比得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有点眼界的惊呼,“双面绣。”
第二十二章 二二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晓得双面绣,不知道的向晓得的人打听,听完之后看向苏英华的眼神不免复杂起来,都是一个村住的,平日里她们同情苏英华的处境,不想她不声不响得有了门手艺。
有的人按耐不住地伸手想要摸一下,陈阿婆一掌拍开,说出的话毫不客气,“你手糙,当心割断了线。”
那人在身旁人的哄笑声中羞红了脸,那双眼睛不错眼地盯着绣活,一脸的羡慕。
“这手艺可比我强多了。”陈阿婆直起腰感慨道,不说她不会双面绣,她那般大的时候还做不到把线头藏起来使人看不出,就这份功夫,苏英华者大闺女比她强多了,可惜地看着苏英华,早几年知道眼前这个闺女有天分,她就收下来做徒弟。
可惜!
不过转眼陈阿婆又不觉得可惜,她可没本事教小姑娘双面绣。
王红梅不敢伸手碰,围着它看了半天,忽然推搡身边的人,“快看,那只鸳鸯是不是在看我?”
众人看了过去,惊讶地发现还真是如此,不管哪个位置望过去,总能对上两只鸳鸯的视线。
苏英华听到耳边传来的抽气声与赞美,莞尔一笑,得意又黯然,她绣得最好的就这个。
她上辈子那样的出身,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要当绣娘,针线活有丫鬟婆子操办,她虽得名师教诲,不过比起她的堂姐妹,她的绣活并不是最好,能过的去,也不太做针线。
但是绣过四次的嫁妆,鸳鸯的一针一线早就铭记于骨头里,想忘都忘不了。
“英华姐,以前怎么不见你绣花?”
苏英华扭过头,问话的是陈阿婆的孙女张卫红,小姑娘被陈阿婆看了一眼,虽然不再出声质问,但脸上遮掩不住地怀疑。
不仅仅张卫红有疑心,在场的不少人心里头也怀疑,默契地住了口,相互使了个眼色。
苏英华在绣之前就想到会有人怀疑,早就编好了借口,张嘴欲说,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陈爱玲得意地说,“苏奶奶教的。”
陈爱玲不会针线活,但不妨碍她开心地看苏英华绣花,正高兴苏英华的活计被人夸奖,哪容得了张卫红的话,当下反驳,“苏奶奶还想教我,不过我学不来。”
她英华姐最棒,那么难学的刺绣她都会了。
她妈听说苏奶奶愿意教她高兴地睡不着觉,逼着她去学,不过看到她一手的针眼心疼得舍不得,随了她的意。
陈爱玲说起陈玉娟,有了年纪的人恍然大悟,陈玉娟的手艺可没得说,她们当年哪个没让她帮着绣点东西,可惜人去的早,一时忘了她这个人。
苏英华是她孙女,想来是继承她的手艺,至于以前没见人做过,那个时候谁敢明面上绣花,没看陈阿婆都是近几年才开始教孙女绣活。
原主真是处处给她惊喜,竟然还会这么一手。
错愕不过片刻,苏英华看到陈爱玲低下头小声地跟她说:“英华姐,你绣得可比以前好看多了。”
屋内又热闹了起来,看了会枕套瞧够了稀奇,都一一坐了回去拿起手里的针线继续做活,她们可没忘记自己是来帮忙的,边干活边说笑,免不了地又谈起苏英华的绣活,啧啧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