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池里,康念心不在焉游了两个来回,她人在VIP区,隔壁泳池里全是人,吵吵闹闹,一钻下去林林丛丛都是腿。饶是两个泳池被远远的划分出了区域,康念还是被旁边的噪音吵得脑仁疼。泳池的小老板和康念关系熟络,是她这四年来为数不多的在江州结交的朋友之一,此刻套着一只橡皮鸭子坐在梯子上,忽然一个猛子扎下水。她的肤色比一般女生要黑,就算是在人多的区域,康念在水下也能认出哪个是她。
康念冒出了水面,抹了抹脸,水顺着她眉毛往下趟,透明的水珠滴答滴答的从她的湿发上落下来,她的锁骨上蓄住了一小滩水,出水芙蓉一样。
小老板游过来,说:“你今天气色还不错,换疗法了?”
“精神病有什么创新疗法?”康念看着她反问。
这一下把小老板问住,对方摸了摸鼻子道:“这我哪儿知道,就是看你今天面色红润了点,可惜还是太瘦。”她双手水里一摆,整个人游到康念面前,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贼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呀?”
康念笑了笑,说:“瓶颈期?灵感枯竭?我气急反乐,算不算好事情?”
她说的是实话,最近接了两个商业稿件,都是短篇的专栏,但写的都不顺畅。
按合同,这个月她该和责编讨论新书的大纲,争取两个月内把大纲聊出来,但她闭关了两周,一个字都写不出,人站在高楼大厦间,半点灵感都没有。
是一瞬间没有了想写的故事,也丧失了想表达的**。
没有值得关注的社会焦点,换个说法——没什么观察生活的激情。
她现在就是一只不会翻身的咸鱼,死气沉沉的躺在砧板上。
“你游泳的时候,隔壁站了两个汉子,就门口,一直盯着你。”小老板伸手指指隔壁泳池。
康念的头发有点垂下来,半遮脸,问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本来就表达的有点隐晦?”
小老板挑挑眉,推了推康念的胳膊,贼兮兮的,“念姐,今年都28了,还不打算考虑个人问题?”
康念半蹲在水里,池水一直没到她嘴唇上。她低头把整个脸浸到水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搁在雪白的大腿上,再缓缓伸展出去。她慢慢放松,双脚离开池底,腾空的一股劲让她整个人朝下沉了沉,又轻缓地浮了起来。
“你今天约我出来是干嘛,谈**的话我可就走了啊。”
康念的语气里却一点儿都不带生气,反而有股戏谑的意味。
小老板人好,人脉广会说话,天生的八卦精,刚认识那会儿,对方就一股脑儿地派给她各种相亲的对象,后来知道她是图安,她就把介绍的档次提高了几个标准,但还是喜欢动不动往她邮箱里发照片。这种单向的相亲游戏,小老板乐此不疲,在康念一概不回应的情况下,她还是一个人就玩了两年多。
听她要走,小老板急了。“别呀,嗨,我就这么一提,再说你是谁啊,鼎鼎大名的图安啊,那能随便就牵红绳么?那不能!”
康念就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瞄她,“昨晚上我邮箱里多了封莫名其妙的邮件,里面有个加了密的照片,是小狗发的?”
小老板陡然心惊,连忙表白心迹,并起三根指头对天保证:“肯定不是我,再说我回回给你发的邮件,哪回加过密?”
怕她不信,小老板急忙凑上前去:“再说,加密这么高级的事情,我他妈也不会呀!哎——我说的都是真的!”
康念翻个白眼,嗤地一声笑了,转身游走,声音从小老板身旁传来。
“得了吧,敢做就别不敢承认啊,我又不怪你。”
小老板扑腾着水跟在她身后,皱着眉头:“真不是我!可冤枉死我了!”
两个人又比了会赛,才摇着头甩甩水从泳池里出来。
康念的衣服就在泳池边上,她走过去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她打了一眼,是个不常联系的号码,接起来,喂了一声。
☆、第10章
电话那边言简意赅的表达了来意。
“这么快?”康念挑挑眉,听见对方从电话里报来的消息,略感吃惊。
小老板看她的模样,顿时燃起了八卦之魂,跟在康念屁股后头像只小尾巴。
等她挂了电话,小老板闪身站到她旁边准备跟她一起去冲凉,好奇道:“谁呀?”
康念也没想瞒着,就说:“中介。”
小老板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一道目光要把康念看穿:“你真的准备相亲?别介啊,我刚才说着玩的,女人二八大好年华,你急什么啦?”
康念冲她翻个白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悠悠道:“房屋中介。”
“……”小老板才知道是自己理解错了,伸手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康念拉开浴室门前扭头问她:“你忙么,要是来得及,麻烦你送我过去?”
小老板立时点头答应。
“那有什么麻烦的,你收拾好了直接来地下车库,我那儿等你。”
康念道声谢,关上了浴室的门。不一会儿从里面传出水洒下来的哗啦声。
温语桐约了租房中介去看房子,她毕竟涉世未深,也不懂什么合同和交易,怕被坑,干脆拉着要上班的温礼不撒手,撒娇打滚要他陪她走一遭。
温礼拗不过她,只能请假。今天没排手术,他和科里新来的小伙子换个班,刚过中午就出了医院。
温语桐还没下课,温礼就先回医学院等着。医学院里空荡荡的,被占用的几个实验室大门紧闭,温礼走过其中一间,闻到了一股冷冽的福尔马林味道。
他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门。
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外面拉开,里面的四个白大褂被吓了一跳。
有个小姑娘直接一屁股蹲到了地上,脸上还残留着过度惊吓后的心悸,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
操刀的两个大小伙手里拿着消了毒的器具,刚要动手,因温礼的突然出现而面面相觑。
温礼是解剖室的教研员,他们不会不认识。
圆眼镜定了定神,从座位上站起来,探着脑袋看看温礼身后,没有别人。“温老师……您吓死我们了……”
男孩子说着要去摸心脏,手里的手术刀还正对着自己。
温礼一抬下巴,漫不经心地提醒:“刀子锋利,你别误伤。”
他把门关上,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他瞧了两眼都没找到多余的口罩,干脆抬一只手捂住口鼻。
“你们躲这儿干嘛?实验申请被批了?”
四个研究生低着头。
温礼走到他们面前,瞄了一眼被划开的尸体。
“什么项目?”
刚才被吓到的女孩子说:“研究心脏的……”
温礼垂眸,“小姑娘,你不是我们这届的学生吧?”
女孩子一愣,被抓个现行,红着脸道:“我……我是本科生。”
温礼又抬眼看操刀的两个男生。
男生被注视的纷纷撇开头。
温礼看了看表,小丫头差不多要下课,他也不难为他们:“回头把申请交院上,别乱搞,不然处分都是轻的。”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是。
温礼等在三楼教研室门口,不一会儿看到温语桐。对方是拿着快餐外卖上来的,温礼开了办公室的门,撑着门框让小丫头先进,一进去了反手关上门。
他给小丫头收拾出一个足够吃饭的地方,一边把纸袋撕开铺在桌子上。
他问:“你联系的几点?”
温语桐说:“三点。”
温礼就说:“那时间来得及。”
下午两个人提前半小时到了,车子停好之后,温礼觉得地方眼熟。
楼前有个职业装女性朝她们挥手,温语桐过去聊了两句,就是她约的那个房屋中介。
被中介带着进了门,温礼就更觉得异样。
这门、这路,这不是康念那个单元楼么?
他们停在康念楼下一层,温礼这才舒了口气。
两个人被领进了屋,温语桐忍不住先各个房间里串了一遍。
房间似乎是有人定期打扫,到处干干净净的。除了其中一间只有床脚有个窗,窗户很小,紧紧闭着,独独窗把手上落了层灰。窗帘是纯黑的双层,铁框花玻璃,壁纸复古,整个人感觉和外面的客厅风格不搭。
温语桐立在那里,多看了几眼。
中介从进门开始就不停的给温礼作介绍,一长一少来看房,中介姑娘先入为主把温礼当做了金主。
温礼看温语桐立在一间房间门口不住的往里瞧,也走过去看状况。
房间有点局促。
温礼抬头看,那灯是从墙皮掀起的天花板吊下来的一只黄灯泡,外面罩了一个搪瓷灯罩,灯罩像是新的,又像是随便安装上的。
他按了一下开关,通电,黄黄的光照下来,屋里多了层诡异。
中介大概是看两个人贴门站着,不进去,又看他老看窗户,就笑着说:“房主是个摄影师,原来这间是做暗室的。后来搬家了,东西就一概搬走了,所以这房间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温语桐“哦”了一声,笑眯眯的,回头对上温礼的眼神,后者知道她是对这房子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