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对他撒谎,可是季良知道的话,绝对会阻止我的。
他半天都没再说话,我停了一会儿,便关上门出去了。
我还是睡在和季越的房间,坐在床上,看着整个房间的藕荷色,尤其是台灯柔和的光打在上面,那么温暖。
我心里想着,季越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会看着这颜色发呆。
从他有记忆起,谢兰大概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肯定在季业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我不能想象,在一个孩子的眼里,自己的母亲只对哥哥好。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也许后来,他就知道谢兰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辗转找到林曼,可是林曼根本不认得他。
林曼对一个陌生人,其实是充满敌意的,所以我也不能想象,季越是经过多少努力,才能让林曼对他产生倚赖。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带我去看林曼的时候,林曼发病,不知道用什么伤到了他的手,鲜血淋漓。
而后来,好不容易林曼清醒了一些,她却只认季良是她的儿子,季越那时,心里一定很痛吧。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不管心里再怎么煎熬,也不让别人看到。
所以他一直,都缺乏安全感,他渴望能得到温暖,可惜,却一直事与愿违。
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蠢,我怎么会相信他的谎言,他对这个孩子抱了多少期待,他说过会爱他/她如命,他又怎么舍得诋毁他/她。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走到了绝境,才会说得那么绝情。
可我,竟然相信了。
他推开我的时候,心里一定比我还痛,可他却只能忍着。
我侧身躺在床上,抱着他的枕头,上面似乎还有他的气息,我亲吻着,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早上我又是早早起来,换好了衣服,轻轻地下了楼。
我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出去,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猛地回过头,就看到季良已经走了过来,眼神冰冷:“你想走,想回去找那个混蛋吗?”
果然还是被他察觉了,我迎上他的目光,轻声说道:“对不起,季良,季越是我的丈夫,我没办法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
“你不记得他都做了什么吗!”季良怒目瞪着我吼道,如果不是现在我怀孕,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像以前那样打我。
我紧紧攥着手心,却没有抬头看他:“我知道他不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就是想去问清楚。”
“什么狗屁原因!”季良吼道,“他就是个人渣!”
我没有反驳他,却还是坚持道:“我就回去看看,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会跟他……彻底分清楚的。”
但是季良怎么肯让我走,他伸手扯住我的胳膊:“我不会答应的,你想知道的事,我会替你查清楚,但是你别想再去明市!”
见他拉着我往楼上走,我用力掰着他的手:“季良,我求你了,我不亲眼看到的话,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可他根本不听我说,见我不肯走,他干脆回转身,将我横抱起来,几乎是用着恳求的声音说:“雨彤,别让我这么担心好吗,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我没有再挣扎。不想伤到他,也不想伤到孩子。
他把我送回了房间,把我抱到床上,蹲在我面前看着我说:“雨彤,我从来没有求过谁,但我求你了,别走好吗?”
我没说话,我知道我做不到。
他也没等我的回答,出去之后,就让佣人找了锁,从外面把门反锁了。
我有些颓然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口,若有所思。
正发呆的时候,丹尼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他,我被季良关起来了。
“要不,嫂子。你就在家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一定让阿越给你个交代。”丹尼信誓旦旦地说。
但是我却没听他在说什么,看着窗口说:“别墅后面有个花圃,你到我们房间下面接我。”
“什么?”丹尼的声音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嫂子,你千万别乱来,这太危险了!”
我听着他急切的声音,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我都能想象到丹尼现在跳脚的样子。
我从柜子里找到季越攀岩用的绳子,推开窗,往下看了看,其实二楼,也不是特别高,唯一担心的,就是我体力不够。
我把绳子系好,把另一头扔下去的时候,看到丹尼已经慌慌张张跑过来了。看着我时,神情紧张到不行。
但是他又不敢喊,怕会被别人发现。
从窗台爬下去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也都快跳出来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丹尼在下面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的,我离地面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接住我。
他抱住我的时候,我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么冷的天,我硬是出了一身汗。
“嫂子,你不要紧吧?”丹尼扶着我站好,上下检查了一下。
我摇摇头:“我们快走。”
可就在我们刚转过身的时候,我听到头顶传来季良的怒吼声,还有玻璃碎掉的声音:“姜雨彤!”
我回头看着他,见他手上还在流着血,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我只能用唇形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他本来可以从上面跳下来。硬是不让我走,但他知道,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我们很快到了机场,丹尼昨天就已经订好了机票,我们并没有耽误时间。
又是几个小时的折腾,我们终于到了明市,打车到季越的公寓,我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家里却没有人。
所有的东西都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并不像离开的样子。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窗台上的兰花,花盆里有几粒白色的东西,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拿出来,看到是那天我给季越吃的胃药。
原来,他根本没吃,是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胃炎吧?
丹尼在给季越打电话。但是看样子,还是没人接。
“什么情况啊。”丹尼看着手机撇嘴,“嫂子,你说阿越病了,那他是不是去医院了?”
我如梦方醒,立刻就往门外走:“我知道在哪里。”
可是我们找到那家医院,几乎每个科室都问过了,却根本没有季越的名字。
我感觉到了一丝绝望,也许他早猜到我会回来找他,所以去了别的地方。
明市这么多家医院,我们人生地不熟,到底要怎么找。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丹尼连忙说:“嫂子,你别着急,我们总能找到的,我这里有朋友,我让他们帮忙找,实在不行。我们就到电视台寻人!”
是啊,只要他还在明市,总能找到的,可是我怕的是,他已经离开了呢。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找到他,肯定会躲开所有人的视线的,说不定,并不是我们找不到,是他没有用自己的名字,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办。
也许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太累了,刚才又这么着急,我的肚子突然不舒服了起来,像是被生拉硬扯似的,疼得蹲下去就站不起来,而且我感觉到,大腿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我心里更害怕了。
丹尼一看我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看到我的裤子上洇出的血,把他吓坏了,幸好这里就是医院,他连忙扯住了护士,帮忙把我送去了急诊。
我下面见了红,不过医生说,是因为我之前有过流产,体质差,还是跟上次一样,是先兆流产的症状,让我一定卧床休息,而且不能情绪激动。
丹尼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真是吓得不轻,医生出去之后,他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没事,丹尼,我有种直觉。季越就在这家医院里,但是他肯定不是用的他的名字。”我转过头看着丹尼,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刚刚,我也真的是吓坏了,我害怕这个孩子又回保不住,还好,他/她很坚强。
丹尼好半天才回过神,他看着我说:“我知道了,嫂子,就是把医院翻个底朝天,我一定找到他,嫂子,你好好休息,千万别乱跑了。”
我点点头,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拿这个孩子开玩笑,就算找到季越,他一定会骂我的。
我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看到丹尼回来了,他摇头说:“人真的太多了,而且我们又不确定是哪个科室,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这点我早就预料到了,我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许久才对丹尼说:“我想辛苦你一下。”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丹尼,他很是震惊地看着我:“嫂子,你是我偶像啊,我现在就去。”
我不知道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因为这个前提条件是,季越他还是在乎我的。
我的病房是个单间,外面拉着蓝色的布帘,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意识还是有些昏沉。
门口有脚步声,似乎有些急促,但是推门的声音却很轻。我感觉到有人走到了我的病床边,但是我的眼皮很沉,怎么都睁不开。
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还带着一些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