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斟酌片刻:“你为什么不开那辆越野?”
    “这需要理由?”他笑看她一眼。
    原本就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被他这么一反问,宁夏只好自行退步,低下头,“可以不需要。”
    嗓音有着隐隐的失落。
    还记得小时候看一部电影,《嫁个有钱人》。那时候小,不懂为什么女主角一定要一意孤行实现这个愿望。后来渐渐大了,从每个同学的家庭背景里看到了社会的贫富不均,从身边有人一路掏钱买初中、高中、大学的入读资格认识了教育不公。
    金钱是资本,没钱做奴隶,有钱做主人。
    她没受过穷,也没收获富。就连能深刻感受贫富差距的四年也因为叶晓凡的大大咧咧而从无体会。
    偏偏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高攀的感觉。
    叶昭觉听她的语气,以为刚刚一句不经意的话引起她的不满,他伸手过去轻轻捏她脸,笑叹:“哪来这么多问题。”
    只捏一下,他便松开,手又回到方向盘,“一直都是开这辆,那辆是今年春天买的,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动。”
    宁夏边揉脸边听,被他亲昵的举动弄得微微晃神。
    “可你前天晚上明明开的是那辆。”听完后,她小小地反驳。
    他默了会,“因为那辆你认识。”
    宁夏笑起来:“比起车,我更认识你,又不是单靠车才能发现你。”
    叶昭觉也笑了,他的笑容很淡,淡到只显露在宁夏能看见的那半边脸,另外半边一丝笑意也无。
    上一次,他真的企图靠车凸显出自己在宁夏眼中的存在感。她要和他分道扬镳,他不确定只靠人等在那里她会不会依然漠视不理。
    之后每天夜里他都来酒店外接她下班,饼房的那帮男人天天无所顾忌地调侃她。宁夏的厚脸皮具有针对性,面对和叶昭觉有关的事,明显招架无力。
    每当这时候,徐思齐都表现得特别仗义。他看着他们,没好气:“人家谈恋爱关你们屁事!”
    王哥说:“这不是无聊嘛!”
    “就是。”大黄心里埋怨,以前休息时间聚一起还能聊点荤段子,现在有个姑娘在还得处处避讳!无聊啊。
    宁夏胳膊肘戳徐思齐,小声说:“谢谢。”
    徐思齐对她同样没好气:“少来!我是懒得听你的屁事!”
    又是一个粗俗的家伙,宁夏想起叶晓凡来。
    周六,宁夏难得休假,两人先逛街后小憩,各自点了杯莫吉托。
    这是一家文艺酒吧,有浓墨书香,也有表演乐队。
    时光在这里过得很慢,没有歇斯底里的重金属,也没有浓烈浑厚的摇滚乐,有的只是抒情轻缓的民谣。
    恰好赶上周末演出,几支乐队轮番上场,所有客人安静地听,沉醉其中。
    轮到第三支乐队,四男一女上到台前。
    舞台灯光的晃动下,宁夏一眼认出里面的主唱,“小齐!”
    “什么小齐?”叶晓凡凑过来问。
    “那个主唱我认识,是我在万斯年认识的一个朋友。”宁夏指给她看。
    脱下厨师制服的徐思齐简单地做过头发,平时他的头发略长,一低头就会自然地垂下来,而现在,全部发丝都被烫卷,蓬松凌乱,配上他那身复古潮装,宁夏头一次发现,他还蛮帅的。
    乐起,舒缓轻慢。
    徐思齐一手稳住麦克风,一手握在支住麦克风的长杆上。
    他的嗓音低回委婉,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他唱歌的神情专注而动情,和平日的吊儿郎当全然不同。
    他在唱:
    风告诉我,云不知道要飘去哪里
    云告诉我,雨不知道要落去哪里
    雨告诉我,泪不知道要躲去哪里
    泪告诉我,你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
    这是一首关于成长的自白,关于彷徨,关于迷茫。
    叶晓凡听得入迷,作为某唱歌软件拥有五十万粉丝的人气唱将,她喜欢动听的歌声、动听的歌。
    一曲毕,又一首前奏响起。
    和前面两支乐队不同的是,这支名为岂有他哉的乐队演唱完两首歌就早早下了场。
    叶晓凡听得不过瘾,拍拍宁夏,“他不是你朋友么,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介绍我和他认识呗。”
    宁夏略有犹疑:“晓凡,他脾气不太好。”
    “我脾气难道好?”
    “那倒也是。”
    宁夏被说服,两人直接结账,走出酒吧,坐在外面配备的长木椅上。
    在叶晓凡万般期待的目光下,宁夏拨通徐思齐的电话。
    响了几声,徐思齐接了,“你找我?”
    废话!宁夏心里回了句。
    叶晓凡耳朵凑过来,贴在听筒旁边。
    宁夏问:“我刚刚在台下看见你了,你还有事么,能不能出来一下?”
    “搞什么鬼?”即便有另一支乐队的演奏作为通话背景,宁夏还是听出来他的不耐烦。
    宁夏和叶晓凡对视一眼,笑嘻嘻:“难得我和你同时休假,你平时也挺照顾我,我请客,咱们小聚一下?”
    “吃什么都行?”
    糟糕!宁夏知道自己要挨宰了。她立刻看叶晓凡,眼珠一瞪:壕,你请!
    叶晓凡相当痛快,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敲定。
    ...
第39章 chapter39
    不多时,徐思齐走了出来。
    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扮,头发仍旧是蓬松凌乱的卷毛,甚至比在台上还要乱糟糟。
    叶晓凡挽着宁夏憋笑,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嘴唇小小蠕动:“好像一只泰迪。”
    宁夏暗暗掐她一把,警告她小点声。
    看见宁夏身旁的叶晓凡,徐思齐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无,他两手抄在卫衣口袋里,站定,“你说我照顾你?”他似乎很不认同。
    宁夏笑:“难道不是?”
    徐思齐鼻子哼一声:“自作多情。”
    宁夏大人有大量,将这四个字强行忍下。她把叶晓凡推出去,“介绍一下,我朋友叶晓凡。”
    “小齐你好,我是晓凡。”叶晓凡热情伸手。
    “徐思齐。”敷衍地一握,迅速收回,右手重新放进口袋里,他一点也不客气,“不是请我吃饭么,走呗。”
    宁夏问:“你想吃什么?”
    徐思齐显然已经思虑过了,言简意赅地说出一个名字:“tao.”
    tao餐厅?
    宁夏和叶晓凡同时心肝乱颤。
    南湘没有米其林餐厅,无限接近于米其林美食的tao餐厅比万斯年的法国餐厅更让人垂涎欲滴。tao的主厨曾在巴黎三星级米其林餐厅里工作过十多年,经验丰富。
    万斯年唯一能胜过tao餐厅的就是甜点,tao餐厅的甜点师和徐正则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截。
    不过近段时间,万斯年连入住率都在总体下滑,tao餐厅的甜点逐渐有了赶超的趋势。
    宁夏用眼神问:去那里吃一顿人均消费大概多少?
    叶晓凡手指一比:一千。
    宁夏的心肝再次一抖,看着徐思齐,说:“小齐,别逗了。”
    “谁逗了。”徐思齐一本正经。
    宁夏沉默,他看起来不像不分轻重的人啊……
    她还未琢磨出所以然来,叶晓凡素手一挥,豪迈万千地说:“走,不就是tao嘛,姐有钱!”
    徐思齐愣了愣:“到底谁请客?”
    叶晓凡哥俩好地肩膀一搭,大拇指对着宁夏,又对向自己,“她请客,我付账。咱交的就是朋友!”
    宁夏暗自咋舌:壕,你悠着点……
    ***
    叶晓凡的车停在路边,三人坐入,她打开导航,一路奔向tao餐厅。
    行驶了将近一刻钟,她从车内后视镜瞄后排的徐思齐,“诶,你们乐队为什么叫岂有他哉?”
    徐思齐说:“叫都叫了,需要理由?”
    宁夏扭头,“总有个想法吧?”
    徐思齐不回答。
    宁夏和叶晓凡相互撇撇嘴。
    直到后来她们才知晓,原来乐队成立时,徐思齐的建议是,给他们这支乐队取名为“岂有此理”,乐队其他四名成员只有一人支持,最后一协商,才把“此理”改为“他哉”,寓意乐队的独一无二。
    “岂有此理”一度成为乐队内部说笑时的谈资,徐思齐被嘲笑为“文痞”。
    tao餐厅的装修风格和万斯年的法国餐厅并无二致,都是走曲线感强烈的水晶灯路线,利用梦幻与抽象的艺术将餐厅屋顶营造得美轮美奂。
    侍应生抬手引领三人向餐厅深处走,徐思齐却直接拖出近旁的一张沙发椅,“这儿不行?”
    男侍应说:“可以是可以,但……”
    “那不就行了。”不等他说完,徐思齐径自坐下。
    宁夏和叶晓凡面面相觑,叶晓凡凑她耳边嘟囔:“我弟都没这少爷脾气。”
    徐思齐眼神扫过来,“叶晓凡,说我坏话敢不敢大点声?”
    叶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