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一种危险,想告诉妈妈,你要小心单忠平,不要再经常和你的这些老同学打麻将,几年后的一天,你将被他杀死在棉花地里。可是他才几岁,没有力气说出这些话,无论怎么努力地大声呼喊,妈妈都注意不到他,他不停地喊,不停地喊,太累了,从早晨喊到黄昏,从黄昏喊到早晨,不停地喊。
    他又梦见他在睡觉,看见自家窗户外面有个人影。人影打开纱窗,轻手轻脚地钻进来。他想动,可是一动也不能动,想发出声音,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跟鬼压床的感觉一模一样。小偷在偷窃,到处翻,在他的身边走来走去,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不停地拿。他努力让自己动,努力让自己喊出声音,不断努力,却在努力的深渊中越坠越深。
    类似的梦一个接一个,没有喘息的机会,这痛苦的睡眠像电影《雪国列车》里的那列火车,在冰天雪地里永远绕着地球循环前进下去。
    当他终于在梦中的号叫里醒过来,回到现实,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鹿鹿。
    鹿鹿坐在离他不远的床尾,低着头玩手机。
    “我在哪儿?”杨墅的身体极度虚弱,几乎没有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
    鹿鹿惊讶地转过头,双眼炯炯有神:“哎哟,醒啦。”
    “我在哪儿?”
    “你想在哪儿?”
    “我睡了多久?”杨墅发现嘴唇在说话时很疼,而且嘴里干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水,我要喝水。”
    “你发高烧了,烧得神志不清,已经这种状态两天了。”鹿鹿起身走过来,把床头柜上的一瓶水递给杨墅。
    杨墅被鹿鹿扶着坐起来,靠着床头,大口喝水,喝饱水,喘息着,打量鹿鹿,说:“原来是这样啊,感觉自己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一醒过来就看到你,真好啊。”
    鹿鹿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说:“给你拿吃的去。”
    鹿鹿很快回来,端着一个碗,碗里搁着一把勺子,杨墅要自己吃,她不让,一定要一勺一勺喂杨墅吃。
    杨墅被鹿鹿喂着吃了一碗瘦肉粥,躺倒身体,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睡着了。这次没有做那些可怕的梦,而是很平静,像躺在密封的地窖里,甚至还很孤寂。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晚上,房间里没有鹿鹿的身影,但厨房里有碗筷相碰的响动。他用力喊鹿鹿的名字,喊了好多声也不能使自己的音量变大,很快就喊得自己浑身是汗。不过厨房里的人终于听到了他的喊声,闻声走进房间的,却是杨东海。
    “鹿鹿呢?”
    “回家了。”杨东海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杨墅想下床,可感觉身体没有一点力气,站在床边身体发抖,很快又坐回床上,气喘吁吁。这时杨东海端着一个大碗走进来,让杨墅吃东西。
    “爸,我睡了多久了?”
    “你发高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醒了睡,睡了醒,已经好些天了。”杨东海坐在杨墅身边,把手里的碗递给杨墅,“我照常上班,这些日子都是人家鹿鹿在照顾你。她本想把你送去医院来着,是我没让送,我不认为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需要去医院,咱们穷人没那么矫情。”
    杨墅握着勺子点头:“柏蓝呢?”
    “她一个人在忙开店的事,所以没能来照顾你,你和柏蓝是不是在处朋友?”
    “没有。”杨墅赶忙摇头,“警察找到咱们家丢的钱了吗?”
    “没有,你就别指望了,我跟你叔叔家借了钱,现在柏蓝每天都在店里忙装修的事。”杨东海站起身,“你坚强点儿,振作起来,别窝窝囊囊让人家笑话。我马上就得去接班,今晚我是夜班,一会儿鹿鹿可能会过来,她有咱家的钥匙。”
    “不用她来,我不需要她照顾。”
    “我跟她说过了,我说一个大小伙子发个烧而已,没那么娇贵,可她却坚持每天来陪你。这些天把人家鹿鹿给累着了,每天都来照顾你。还有柏蓝,大热天的为了装修那个店这跑一趟那跑一趟的,小姑娘,难为她了,我看都给累瘦了。”
    杨墅很感动,但更感到羞耻,他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立即好起来。他拿起手机,拨打柏蓝的电话,当听到她亲切清脆的声音,心已经像雪糕那样开始融化。
    
    两个月后,杨墅站在香草天空蛋糕坊的门前,背冲街道,仰视“香草天空”四个大字,身边是祝贺的花篮,像站在开满鲜花的田野上。
    秋高气爽,真是个好日子。穿着校服、背着大书包的小学生们打打闹闹地从杨墅身后跑过,枯卷的树叶被他们有力的双脚踩得噼里啪啦响。
    这是属于杨墅的日子,像一个崭新的自己从希望里诞生。
    转过身,看着满面笑容的亲朋好友,看着鹿鹿,看着柏蓝,看着杜宇,看着彤彤,看着关悦,看着吴俊禹,看着肖杨,看着欣慰的爸爸,看着叔叔,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杨墅一时间百感交集。
    叔叔杨东阳用一只握了几十年炒勺的大手拍在杨墅的肩膀上,声音爽朗地说:“对嘛,这才是正事,唱什么狗屁烂歌,读什么狗屁大学,瞎耽误工夫。好好干,你爸供你读大学不容易,赶紧把学费给挣回来。”
    杨东阳一向这么说话,杨墅只好无奈地笑:“多亏你,没有你的帮助,可能这间店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开起来。我一定能干好,早点儿把钱挣出来还给你,这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说什么呢?”杨东阳迷惑地看着杨墅,抬手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在一边弹弹烟灰,“还我钱?干吗还我钱?”
    “开这间店,我爸不是跟你借了六万块钱嘛。”
    “你爸跟我借六万块钱?我怎么不知道?跟你老婶借的?不知道啊?你家丢钱后,我确实打过电话给你爸,我知道你在准备开店,问你爸缺不缺钱来着,可你爸说不缺钱。”
    杨墅愣住了,马上扭头找杨东海,看见杨东海站在马路边跟杨墅的老婶说话。他跑过去,把杨东海拽到一边,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杨东阳说没有借过钱给他们家。
    杨东海笑着哦了一声,说:“我没跟他借,想跟他借来着,没等开口呢,就有人主动提出要借钱给我,不,是借钱给你。”
    “谁?谁啊?”杨墅吃惊不已。
    “还能有谁,管鹿鹿呗。”
    杨墅有点气恼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跟谁借也不能跟她借啊,你怎么骗我呢?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东海还是笑呵呵的,说:“鹿鹿是真的很了解你,当时借我钱时跟我说,一定别让你知道她借的是你的钱,说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搞不好病还会加重。”
    杨墅羞惭地摇了摇头。
    杨东海语重心长地说:“你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跟小学生似的,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你这样不是白瞎了鹿鹿的一片心意吗?你在自己跟自己结仇。”
    杨墅猛一转头,看见鹿鹿正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反正你的店也开张了,我的钱你想不用也用了,你想怎么办吧?”鹿鹿说。
    杨墅涨红着脸,憨厚地呵呵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郑重地说:“谢谢你。”
    “一粒尘埃先生,恭喜你啊。”关悦和吴俊禹走过来。
    “这不是娱乐圈的大明星吗?”杨墅说。
    “别提这事了,连八强都没进,说它有什么意思。”关悦以手做刀,横在杨墅面前,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对了,你知道我的嘴说话有多灵了吧?”
    “当然,难道我又有好事?”
    关悦得意地把脸一扬:“真有好事,大大的好事。”
    “快说说。”杨墅催促。
    关悦冲一旁的吴俊禹努嘴:“让老吴告诉你。”
    吴俊禹笑着告诉杨墅,原来他从公安局的朋友那里听说,昨天警方在东城区将最近猖狂进行入室盗窃的小偷团伙给抓了。团伙并非外地人,都是本地的,一共有四个,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二十五岁。
    吴俊禹说警方现在正在对这个小偷团伙进行审讯,以及盗窃财物的登记与核实,用不了多久,警方应该就会通知杨墅,那六万块钱全部返还回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所以更能给人以喜悦的刺激。由于急切,当天下午杨墅便赶去派出所询问这件事。
    警察说被偷的财物暂时还不能归还,要等法院判决后再返还。杨墅担心地问他的钱是否已经被小偷花掉了,如果被他们花掉还有无可能全部拿回。
    警察告诉杨墅,他们肯定是花了一些钱的,至于能否全部拿回他也说不好,不过可能性很大。这些小偷的家长们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被轻判一点,可能会积极拿出钱进行偿还的。
    杨墅只须等待。
    杨墅起初的想象是,糕点店每个月能为他和柏蓝带来几万元的收入。显然他是想得过于美好了。生意的平淡,一天天地消磨着他的美好希望,常常会让他有些灰心,甚至是失望的情绪。不过既然选择做这件事,就一定要努力把它做好,正如杨东海以前所说,自己又不比别人聪明,如果是发大财的机会为什么别人想不到?如果能轻易靠糕点店发大财,为什么铜城有那么多家糕点店而少有真正挣到大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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