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摘掉口罩回身看她。
方荪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梨姐你在想东西出神了吗?李师傅叫我们,应该是要我们帮忙。”
程梨浅浅的说了声:“好。”
刚刚风大,她一只耳还真是没听到。
方荪也不急了,和程梨并肩往回走,顺便吐了吐舌头:“厨房的东西我都不太懂,梨姐你会吗?”
程梨冷静地说:“锅碗瓢盆们不需要我套近乎。”
方荪笑,想起程梨的职业接口:“那木头肯定需要。”
走了没多远,便看到李师傅和车队携带的一堆“粮食”。
叶连召一只手拿着菜刀,另一只手向外摆了摆:“不用你们,哥几个上手。”
李师傅瞧着叶连召的架势,说:“叶队这架势像那么回事儿。”
叶连召说:“废话,我小时候志向就是当个厨子。”
程梨见他切的蔬菜丝匀称纤细,问:“练过?”
叶连召指指她身后的任西安:“他开始练球的年纪,我真练过这个。”
那就是从五岁起,程梨记得。
程梨侧身,任西安从后面迈了几步走到她身面。
程梨控制住四肢,他靠近时她一动没动,他渐渐走远时她也没跟上去。
任西安拉开其中一个军用大帐的门,进去。
不多时,他又从大帐内出来。
程梨看了眼,他进去是换衣服。
他换了身更为厚重的登山服,深靴。
笔直的腿塞进长靴内,下半身显得更有生气,更为英武。
也更撩人。
程梨呵了声,安安静静地听着任西安跟叶连召交代和frank还有向导霍加一起去不远处的涯壁看看情况。
而后目送他和frank还有霍加上车,驶离营地。
**
程梨也进了大帐内。
三个军用大帐空间很足,都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因为空间多余,程梨和方荪被单独分了一个大帐,是夹在两个男人们的军用大帐中间的那一个。
程梨放开睡袋,方荪隔着大帐内分隔两室的布帘问:“梨姐,我能进来吗?”
程梨同意:“随你。”
方荪打开布帘,进了属于程梨的那一方空间。
看到程梨刚放好的双人睡袋,方荪不禁好奇:“梨姐,你怎么不背个单人的来,至少行李轻啊。”
程梨说:“已经有什么就拿什么,懒得买。”
万一睡不开,还得忍这整段路。
方荪又问:“我们车上的路哥说想去拍湖东的传说中的那几个牧民的民居,他主要是搞人文摄影,风景是其次,你要不要一起去?”
程梨直截了当:“你们玩。”
就是说她没有兴趣。
方荪哦了声,又说:“我是想留下些照片,毕竟路哥是专业的,东边的湿地那儿风光要好一些,路哥可以帮我拍。”
程梨理解,但没有兴趣了解。
方荪很快从她的空间内出去。
**
程梨在军用大帐内待了会儿,无事可做,便也又从大帐内出去。
大帐外此前停放的越野车,四辆只剩下了一辆。
难怪刚才她听到车声,应该是无事可做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绕着周围转悠去了。
李师傅和叶连召那里按部就班,程梨插不上手。
她在账外站了没多会儿,路风和方荪一起走向她。
方荪笑呵呵的看着她。
程梨读了下她的眼神,像是此地无银。
程梨一路上没怎么接触过的路风问程梨:“能帮个忙吗?”
***
和路风还有方荪一起上车的时候,程梨有一丝后悔。
她没兴趣。
路风和方荪求的姿态摆出来,她便同意了,这是病。
方荪求她一起去的理由是——人多,更壮胆,毕竟人生地不熟。
路风的更简单,他要带的设备很多,也重。
高原上人的体力不比他们呆惯了的平原地区,负重量变少,路风希望程梨能帮忙分担一点。
路风是司机。
还没到湖东岸,刚看到湿地的影子,路风就做主停了车。
程梨望向车外的土地,满眼都是滩涂上纵横的沟壑。
路风乍停车,便回头对程梨和方荪解释:“这会儿光线还好些,先在这儿给小方拍人像吧。”
程梨没说话。
方荪跟着路风即刻下车。
见方荪和路风在拍摄中离越野车越来越远,程梨心里骂了声也下车。
在高海拔地区直立行走相当于在低海拔地区背负数十斤的重物,太考验人的身体素质。
几日接触,方荪的柔弱显而易见,程梨并不觉得四处蹿适合她。
下车后,程梨的视野之内是已然萧瑟的牧草,张牙舞爪、锋利的碎石。
这片初冬的阿尔金山,如传言那般万物凋零。
风倒是比此前她站在扎营地那里小了些。
程梨眼里的方荪和路风两个人影小小的、黑黑的,说明相隔距离遥远。
程梨站了会儿,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类似于水流声。
程梨蹙眉。
湖是死湖,水流声从哪里来?
思考了数秒,程梨想到了一个可能。
有暗河。
她心里又骂了声“操”。
远处那两个四处走来走去的人是有病吗?
掉进暗河,必然全身覆没,死都不知道尸体冲到哪里去。
程梨小心翼翼听着声踩着脚下的地,离那两人稍近一些,刚要喊,募然听到一声惊呼。
第27章 睡袋(一)
那道惊呼声来自方荪。
更确切的说,那是尖叫。
程梨眸色几变,方荪一脚踏空,掉进水里,但还在她眼前。
方荪掉进的是和湖相连的水坑,幸而不是暗河。
程梨松了口气,但脸色霎时变的很难看。
平日好动的方荪,一滑进水里开始流泪。
这无用的产自方荪眼眶的水激得程梨想要发火。
可眼下最关键的是救人,还不是时候。
初冬已经惨绝人寰的温度,在人身体机能受制的高原,人置身冷水中会冻死。
一旁的路风抱着机器傻了眼,程梨快步上前,边走边脱掉身上束缚她行动的长羽绒服扔在干洁的路上,她走过去即刻跪在方荪趴伏的水坑旁,拽着方荪扒在坑边的手腕,将人往上拉。
这样的高原不比平日待的平原,程梨体力受制,拖拽遇水受惊的方荪并不容易。
凉风透过程梨身上的保暖内衣慢慢往她体内渗,她的神色和此刻高原不断下降的温度一样冷。
忍了几忍,程梨吼路风:“你他妈胳膊废了?!”
路风搁下相机:“对不起。”
他捏紧拳头,急忙上前帮忙。
两个人把方荪拽出来的时候,胳膊处的衣袖也都湿透。
方荪坐在一地碎石中,看着程梨,唇不断的哆嗦。
程梨攥了把湿透的衣袖,水滴顷刻便砸落下来。
她告诉方荪:“站起来。”
方荪手颤巍巍地摁了下地面,没能立起来。
她看向程梨,就像一只落难急需救援的惨兮兮的小动物。
程梨额角不断抽搐,心底骂了声。
知道她吓坏了,可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程梨问:“腿软?”
方荪声音打颤:“脚刚才,好像……崴了……”
程梨那两个字说得冷厉带刺,路风不再关心他的设备,为挽回他适才没能第一时间救人的缺憾,主动提出来:“我抱她回车上,不去民居了,我们这就回营地。”
程梨看了路风一眼。
路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几个字:你他妈快点儿。
路风即刻弯下腰抱起方荪,往远处的越野车走。
程梨提起适才扔了的羽绒服,收拾路风那堆设备拎好,三个人很快急速回到车上。
**
车上的行李全部卸在了扎营地。
程梨在车内逡巡一圈,能用的东西只有后排放置的一条薄毯。
程梨说:“往前看,别往后视镜瞄。”
这句话针对的是路风。
路风点火暖车,开空调,洞悉到程梨的意图,他干脆闭上眼。
程梨转而对坐在后排的方荪说:“脱,湿掉的外套,全脱掉。”
方荪还是哆嗦,有些犹豫:“梨姐?”
程梨剜她一眼,耐心近乎全失,直接动手扒。
方荪开始有些抗拒,后来任程梨作为。
程梨很快扯掉了方荪身上的湿衣服。
方荪哆嗦着,只觉得又冷又累,冻的和吓的都有。
湿衣服离开她的身体,同样离开的还有她带进车内的一地泥水。
程梨动作粗暴地将薄毯扯出来包住方荪,把自己那件没有沾水的长羽绒衣也扯了过来。
程梨此刻神色凛冽,方荪不敢吭声。
程梨抬起羽绒服的衣袖,方荪就配合着伸胳膊穿。
羽绒服穿好,程梨就打开后排车座的门,回到了副驾驶位上。
最保暖的衣服给了方荪,身上的体温有所流失,但还不至于不能忍。
见路风还闭着眼,程梨沉默了下,咬牙说:“开车。”
路风即刻睁眼,前后都看了下,见程梨衣着单薄,他想把身上的外套脱给程梨,见程梨神色肃杀,他动了下唇,最终还是没敢将这个建议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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