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难受极了,可又说不出到底为什么难受。
04.
秋天越来越深了,这一整个秋天,博陵有大半都是阴天。空气中的微尘与颗粒也在逐渐增多,连风似乎都变成了土黄色,与灰色的天空形成完美的搭配。从未有过沙尘暴的博陵,在十一月突然爆发了一场,将博陵人民都吓了一跳,在微博上轰动了好几天。
当然,仅是那么一场,在大家买好了口罩做好防御工作后,天又恢复了原貌。
也就是在那一天,因为林达西事件而一直压抑的那颗炸弹,终于爆炸了。
我接到李缪缪的电话是在晚上十点钟,她疲惫不堪地告诉我,这些天易扬几乎每天都泡在酒吧里,她好几次将醉醺醺的他拖回诺澜公寓,给他醒酒又打扫卫生后才离开。她对易扬劝过也骂过,最终他却仍旧不为所动,每天沉溺在酒精里醉生梦死。而现在,她在电话里对着我怒吼:“许宝榛,你可真行,就做你的缩头乌龟吧!你也不知道,易扬最近变成了什么怂样!老娘快被他气疯了,你过来,马上给我过来!”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但我心头却是暖的—她说过不再管我们的事,可她终究还是嘴硬心软。
就算发生再多的事,就算我们之间有无数道隔阂,就算好几次发誓不愿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纠葛,但每每只要有事发生,还是无法自控地担心,千山万水也要赶到对方身边,只为并肩作战。即便我的出现不能改变什么,能站在一起也是好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来到酒吧街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抵达的时候,我的朋友们已经在那里了。深秋的夜,风吹动着路旁的树,它们“哗啦啦”地响动,像低沉的交响乐。我首先看到的是李缪缪,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她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下身是黑色的短裤,踩着高跟鞋在风中看起来就像一棵快要枯萎的树。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表情严峻,就像在看一部基调沉重的电影。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明白她为何这么严肃,因为在巷子的深处,祝融一手将易扬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正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身上、肚子上打。我一惊,正要冲上去,却被她拉住:“不要去!”
“你们都疯了吗?祝融在打他啊!”
“就是要让他打,把他打醒才好!”她拉着我的衣服,眼中又一闪即逝的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不让祝融揍醒他,他总有一天会醉死的!”
若不是李缪缪把我叫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压根不敢相信易扬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颓靡、荒谬。他拿着父亲给的卡,每天和一群不知从哪结识的猪朋狗友混在一块,来酒吧买醉,有时候喝醉了就席地而眠,是李缪缪一次又一次将他外面捡回家。可他元气一恢复,又是死不悔改。
最后李缪缪终于受不了了,他直接给祝融打了电话,让他来看看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醉成了什么模样,原本想让祝融劝劝他,结果一见面他直接将他拖出酒吧,一拳将他揍趴,可祝融的目的远不止如此。
祝融下手不重,可易扬细皮嫩肉的,很快就挂了彩。看着他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我还是挣开了李缪缪的手,准备将他搀起来,却被祝融推开:“宝榛,你走开,别伤了你!”
“你会把他打死的!”我忍不住道。
“你太小看易扬了,能在酒吧连续喝两星期的人,怎么会挨不住这点揍!易扬,你起来啊,你不是生我的气吗?起来和我打啊,我给你打个痛快!”
易扬没有站起来,所以祝融将他揪起来,又给了他肚子一拳。
我不忍再看下去,别开了脸。我保证,祝融那一拳拳打下去,心里亦是不好受的,因为地上他的影子连带他的手都在发颤,以一个微不可见的幅度在颤抖着。
李缪缪已经背过了身,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是淡淡的酒精味,伴随着易扬的喘息和祝融的怒吼:“你站起来打我啊,你不是生气吗?你就起来打我啊,一个大男人喝得像只醉狗一样丢不丢人!你不打我恐怕以后是没什么机会了!因为我要走了……”
“你起来啊,易扬,你这个怂货!”
“才这么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你还搞什么工作室,搞什么网游,回你爸怀抱里哭去吧……”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易扬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喝醉的,他洪亮地吼了一声,然后我听到祝融一声闷哼,回过头时他已经被易扬压在了地上,那些祝融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都被他一拳一拳地还回来。
“你才是怂货,祝融,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直接告诉我宝榛被骗了我会不理解吗?为什么要把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以为你是情圣吗?”
“我花了那么久的心血都没了,我就不能难过几天吗?”
“道理我难道真的不懂吗,还要你来教我?你这算什么!你不知道自己下手很重吗?我要被你打死了!叫你打我,我打死你……”
他的拳头很重,胡乱地落在祝融的身上和脸上,很快就见了红。祝融也不反抗,就任由他打着,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好像在说打得好。
易扬拳头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最后他狠狠地将他往旁边一推:“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今天先放过你……”
他们像两个流浪汉一样躺在地上,而只有我看见,易扬的眼睛是红的。
“喂,你真的要走,要去参军?”
在易扬发问的同时,我也看向了祝融,他还保持着被易扬推倒的姿势,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走了,许宝宝怎么办?她那么蠢,又被人骗了怎么办?”易扬的声音又响起。
仅是这么一句,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易扬还在生我的气,不敢来找他,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再理我了。我害他失去了所有,我让他如此地难过,今天这一切皆是我造成的,可他现在却又开始担心我。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却不停地掉下来。
“易扬,我……”
我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却不自然地撇开了脸:“许宝宝,你别哭,我最怕女孩子在我面前哭了。”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不生祝融的气了吗?”
“不,还是生气,借酒装疯也好,想起来心还是火急火燎地难受!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我就你们这几个朋友,要是连你们都没有了,那我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他用手挡住了眼睛,也不知是要挡住路灯的光还是别的什么,“就不能让我难受一会会吗?妈的,祝融你下手可真重!”
我看着他们肩并肩地坐在地上,像电视里那样煽情地拥抱,只是默契地看了一眼对方的狼狈,都笑了出声。
我想要笑,可一笑,眼泪又下来了。
李缪缪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在了我脸上:“拿去吧,哭成这样,丑死了!”
我知道,她也原谅我了,她的示好方式总是简单又粗暴,可我仍是读懂了。
我们打出租车回诺澜公寓,司机看到我们这恐怖四人组时赶紧去灭“空车”的灯,却还是被眼疾手快的李缪缪拦了下来。我们挤上车后,司机开得很快,不住地从后视镜里打量鼻青脸肿的祝融和易扬,估计是把我们当成不良青年了。
易扬对他做了个鬼脸,又拿起拳头在嘴边吹了吹,吓得司机又踩了一脚油门。
李缪缪坐在副驾驶座,我们三个挤在后座,我坐中间,车一拐弯,我整个人就往祝融的怀里撞,头直直地撞上他的下巴。
“许宝榛,你这是要谋杀吗?”
我看着他狼狈却仍旧英俊的脸,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一定会去军队吗?”
“可能去,也可能不去,我还在和他周旋。”他没有说“他”是谁,但我知道,是他父亲。
司机放了音乐,李缪缪和祝融似乎都昏昏欲睡,没有留意我们的说话。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想的,突然就说:“要不,祝融你就去吧!如果那条路更好走的话,你就去走,不要顾忌什么!”
我听见他轻声地笑了:“世界上没有什么好走或不好走的路,你若是喜欢这条路,再苦再累亦是甘之如饴,若是不喜欢,再多的风光与美景,都如步步踏在荆棘上。所以宝榛,永远不要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
第8章 信任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你觉得不可原谅的事情,若将行凶者换成身边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罪不可恕。因为你们是朋友,无论对方做错什么,你在愤怒悲伤之余仍会找千万个理由为他开脱。
因为你们是朋友。
01.
在那场席卷博陵的沙尘暴过后的那几天,博陵一直是晴天,我的心情也随着感到雀跃—那是近两个月来,我们过得最快乐的几天,我、祝融、易扬和李缪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令人不快的事,都被我们抛在了脑后,谁也没有去提起,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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