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恋满 (苏弄影)

　　“林香，上一辈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他离开的那天，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然而我没来得及听到结局，他就走了。我想，那大抵是三个人的悲剧，也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爱过。”
　　直到传至耳朵的温度愈来愈高，出租车司机催到第三遍，林香方才挂断电话。她感觉和林然聊了很多，但仔细回想下来，似乎也没聊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两个同样内敛的人，急需找到倾诉的出口。
　　临湖别墅区，聂家院子内，聂老爷子将一张银行卡塞给林然。
　　“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那天门口见到你和你堂妹，我猜想她现在应该需要用钱。”
　　“不行，我怎么能要您的钱。”林然慌忙推拒，卡又回到聂老爷子手上。
　　“你是我孙子，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爸爸走得匆忙，他那么急于认你，肯定是想好好爱你。你就顺了爷爷的心意，我就当是替你爸爸在尽责任。”聂老爷子缓了口气，又接着道：“林家养育了你那么多年，我们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忘恩负义。”
　　聂老爷子将卡递了过去，林然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接了。如今林晓娜在外东躲西藏，被黑社会追杀，他确实需要这笔钱。
　　在他们拉扯之际，聂晟扬刚好一只脚踏进院子，听到两人的声音后，一只脚又缩了回去，侧身隐在门外。此时，时针指向上午十点，天色阴沉沉的，时而发灰，时而发白，冬日的整个城市就像被包在一团棉花里。
　　聂老爷子背着手进屋了，林然独自一人站在小院内。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林晓娜打电话，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改成了发短信。等编辑好短信，点击发送成功后，他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起，还有聂晟扬寒气逼人的问话。
　　聂晟扬眼神锐利，不客气地瞧着林然，“怎么？急成这样？”
　　林然的眉心拧成了川字型，“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晟扬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听不懂么？”
　　林然有些恼怒了，“你说清楚一点，不要含沙射影的。”
　　“我说你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想从聂家捞钱。”
　　“你别误会，这钱是拿去救命用的。”
　　聂晟扬抬起双手击掌，“啪啪”两声在这个安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聂晟扬勾唇轻蔑地笑了，“还没成为聂家人，就想来争家产了么？你用不着找理由，贪婪是人的本性，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的脸皮厚过城墙吗？我父亲间接因你而死，死得突然，死得冤枉，如今你大摇大摆进出聂家，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之意吗？”
　　“我只是想过来陪陪两位老人，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不堪。爸爸的事情，我也不想的，那都是意外。我比任何人都要伤心。”
　　“爸爸？你觉得你配吗？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他的孩子，有进行过DNA比对吗？没有是吧！那是否代表，任何人都可以来冒充我爸爸的孩子，今天有个李然，明天来个刘然。是这样吗？嗯？”
　　“你……”林然被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再一次见证了聂晟扬的毒舌。他感到很奇怪，报纸上怎么会说聂晟扬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呢！编辑一定是偶像剧看多了。又或者，聂晟扬太善于伪装，真的让人看不透。
　　“如果你觉得巴结我爷爷奶奶，然后就可以继承聂家财产的话，那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聂家现在是我当家，就算是我爷爷奶奶，也没法干涉财务上的事。林然，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还是个身份未确认的私生子。”
　　林然实在不想继续呆在这听他出口伤人，转身快步走进屋。
　　聂家两老正从楼上相携而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能看出他们之间流淌的滴滴浓情。所谓相遇以沫不过如此，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一起结婚，一起养育孩子，一起白头到老。
　　“爷爷奶奶，我先走了。”
　　“不是让你住这里吗？又走到哪里去？”
　　“我还是决定回汉宁发展，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说完，他不顾身后保姆的挽留，疾步走出了房子，走出了临湖别墅区。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林然为何突然离开。这时，聂晟扬从屋外走进来，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周身都是寒气。
　　“晟扬，你回来啦？”聂老爷子惊讶地问：“不是说最近公司忙得团团转吗？”
　　聂晟扬故作伤心状，“怎么？爷爷不欢迎我回来？”
　　聂老奶奶插话道：“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巴不得你天天陪着。”
　　“不是还有一个孙子吗？找他陪不是正好？”聂晟扬装作若无其事。
　　“对了，晟扬，正准备跟你说件事。”聂晟爷子语气严肃。
　　“您说吧！我听着呢！”聂晟扬客气地朝老人颔首。
　　“你弟弟林然最近失业了，你看看能不能安排他进公司。”
　　“爷爷，公司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能为了谁开先例，林然是应届毕业生，只有几个月的工作经验。我们一般招聘的话，只用有工作经验的人。”
　　“可他说到底是你弟弟，你是不是还心存芥蒂，所以这样搪塞爷爷。”
　　“总之，公司的事情，希望你们别插手。爷爷奶奶，我这边没事了，如果你们要回西班牙，我帮你们订机票。”
　　聂老爷子的脸色十分不悦，“我们这次回来，计划在国内定居，好好操心你们的事。你个臭小子，别想着赶我们走。哼！”
　　聂老奶奶赶紧在旁边使眼色，示意聂晟扬不要再说了。
　　“我怎么会想着赶你们走呢！只是知道你们喜欢西班牙的生活，怕你们在国内不习惯罢了。既然爷爷奶奶要在国内定居，我当然也是举双手赞成的。不打扰你们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从临湖别墅区出来后，外面洛起了零星的雨滴，一下一下敲着车窗玻璃。黑色的保时捷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在人烟稀少的路上狂奔。漫无目的地开着，不知不觉中到了“香菀人家”。聂晟扬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指尖并没有抽，任由烟雾缭绕，淡淡的眼圈不断地升起，然后消失不见。
　　这注定是一个寂寞的雨天，一支没有人抽的烟，一个没有她陪的人。
　　第五十七章 ：从洛海到凉川
　　洛海火车站，永远的人满为患，临近元旦，人流量更是激增。天气严寒依旧，还欢快地飘起了雪花，空气沁凉冷冽，仿佛直透入人的心肺。
　　身穿羽绒服的林晓娜走进检票口，转身对着林然闲闲招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候车室走去。林然刚才的话还言犹在耳，一股涩涩的滋味蔓延到整个胸腔，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润。
　　“这笔钱你省着点花，多的我就没有了。”
　　“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格的事。”
　　“安顿下来后，给我发条短信。”
　　“你爸妈其实很关心你，有空给他们打打电话。”
　　“保重，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
　　整个送别过程中，她记得一直是他在说，她在点头。
　　洛海市，清和镇，再见。青春，谢硕，再见。
　　送走林晓娜后，林然返回了汉宁市。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他投出的简历没有任何音讯。只有一家中等规模的网络公司打电话约他面谈，他按照约定与对方负责人见面后，他发现负责人的脸上写满好奇。当然，仅仅只是好奇而已，接着，之后的面试不了了之。
　　堂堂汉宁科技大学的高材生，专业课年年得优，各种大小奖项拿到手软，课余时间兼职编程，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居然找不到一份小小的程序员工作。林然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在商界颇有地位的人，让一个初入社会的菜鸟找不到工作，这是一件多么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林然和林香性格上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不服输。他聂晟扬可以在互联网圈中呼风唤雨，那么他林然就跳出这个圈子。谁规定了学计算机的一定要从事计算机行业，只要能养活自己，先积累创业资金，做什么都可以。
　　隔天，林然再次上了娱乐新闻。标题为豪门贵公子街头摆摊，旁边附着林然摆摊卖鞋的照片。卖鞋的地点为汉宁一处大型批发市场。谢硕给林然打电话的时候，林然正在忙着招呼顾客。
　　“我只不过出去旅游一趟，你怎么转身就变成豪门贵公子了。”
　　林然一边对看鞋的顾客报价，一边对着听筒那边回话，“我纠正一下，是豪门私生子，不是豪门贵公子。”
　　“看来也没新闻上写得那么惨嘛！至少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回学校了，什么时候聚聚？”
　　“再看吧！现在忙着呢！”林然接过顾客递过来的零钞。
　　“忙着卖鞋，你不是来真的吧！”那头的谢硕夸张大叫。
　　“卖鞋怎么啦！劳动最光荣。”
　　“哥们，知道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安慰你，现在给你补上安慰语。逝者已矣，珍惜现在，放眼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