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昨天晚上找上门来的两个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对江誉州的感情。
在叶桥那受到了伤害,江誉州对她敞开了怀抱,喜欢是有的,感激也是有的,哪个情感更多,她也分不清,但唯独没有爱……
至少现在没有……
医院门口。
苏临刚把车停下,解开锁,早已等在一旁的江誉州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副驾驶那头的车门,拉过卢茜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紧紧地搂住她。
埋头在她细腻白皙,带着温热的颈窝里。
嘴唇蠕动。
说出口的还是很久以前说过的那一句话,却少了点勇敢,多了点害怕、缠绵和温柔。
“胆小鬼。”他顿了顿,“我的胆小鬼。”
卢茜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
陆泽手上的血液越渗透越多,毕竟温绮瑜的
包扎不太专业,所以,她看到茜茜被江誉州接走了,就连忙急急地跟陆泽跑进了急诊室,全然不顾尴尬地立在一旁的苏临。
陆泽的手本来以为只是皮肉伤口,结果医生却安排了一台手术,皱眉,不太高兴,“如果再深一点,再用力一点,这个手就要废掉了。”
这样尖锐的、痛入心扉的疼痛丝丝麻麻地传向四肢百骸,真的很难忍。
医生正在做紧急处理,见到陆泽一声不吭,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还不错,挺能忍。”
陆泽脸色淡漠,眼神冷淡,不知在想什么。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林苑这几天也是忧虑,向来注重保养的她,脸色都有些差,三番两次,家里人一直进医院,肚子里的怨气也没地方撒。
陆老夫人情绪也不太好。
港城有着大多数的佛教教徒,林苑也向来信佛,只是嫁进陆家后,陆家没有信仰的习惯,她也慢慢地只是自己心里仰着,她喜欢温绮瑜还有一个原因,两人都对佛教有所信仰。
这一次,她想着,要不等时间闲了下来,就和温绮瑜去大屿山宝莲禅寺一趟。
看着陆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她忍了忍眼泪,叫家里跟过来的保姆把煲的汤舀出来。
她估计着阿泽也快醒来了。
晚上,温绮瑜和另外的一个年轻看护守着,林苑和陆老夫人先回去休息了。
陆泽合着眼在休息,温绮瑜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有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又笼罩着躺在床上的陆泽。
床头的落地灯只有微弱的光芒。
他的脸半明半暗,轮廓鲜明,五官立体,温绮瑜不自觉地就细细地打量他,他除了眼睛漂亮,眉毛也很凌厉,薄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线条流畅。
大概也就只有安静睡着的时候,他们俩才不用针锋相对、互相伤害了,她自嘲地笑。
夜里很寂静。
温绮瑜却被饿醒了。
怀孕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大概就是容易饿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可能是个小吃货。
外面的陪房里,小看护已经睡着了。
温绮瑜站起来,自己拿着杯子准备去开水房打热水,泡点奶粉来满足肚子里的小馋猫。
病房的门轻轻地开又轻轻地合上。
她刚离开,病床上的陆泽就倏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开水房里的水都将开未开,温绮瑜静静地等了一会,水还没开,就看到了也来打水的卢茜茜舅舅,医院的卢主任。
卢主任这么晚看到温绮瑜,还有些惊讶,微微挑眉,“绮瑜,还没睡啊?陆泽手怎么样了?”
“孩子要吃,陆泽好多了,主任,你呢?你今晚值夜班么?”
她看到卢主任手里端着的速溶咖啡粉。
“是啊。”卢主任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劳,“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今晚有个产妇难产,不得不在医院守着。”
叮一声,温度表上的数字跳到了100,温绮瑜先接过卢主任手里的咖啡,替他冲了,然后才自己接了水。
两人走出了开水房。
不过,卢主任的办公室在另一个方向,所以两人都在走廊分叉口停了下来。卢主任蹙眉,看向温绮瑜,有些忧心,“茜茜和叶桥的事情闹成这样,哎,她父母已经想着让她去意大利了,不过前段时间她还不愿意,今晚倒是跟我说相通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长大后倒是跟舅舅越来越生疏了,连离婚都想瞒着我,不过我一开始就不看好叶桥,两人除了门第上的差距,心理上的差距更大啊。”
温绮瑜知道卢主任口中心理上的差距指的是什么。
茜茜从小到大都是被当作公主宠爱的,自然而然长大后,对名利也没有什么大追求,她嫁给叶桥只是嫁给这个人,想和他在一起平平淡淡;而叶桥,娶了茜茜,心里却负担了无数的压力,他想出人头地,他太渴望成功了。
“绮瑜,你要是有空,也替我探探茜茜心里的想法吧?”
温绮瑜点点头。
“哎,叶桥和那个小姑娘也算遭到了报应,好好的孩子给弄得流产了,还是自己的好朋友造成的……你也得多注意点,多小心些,记得定期去刘医生那检查。”
卢主任突然停下,有些犹豫着该不该说,好半天,还是叹了口气,夹杂着一些些的欣慰,“你们几个从大一的小毛孩,到现在结婚生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苦了,傅屿去世后,他的冤案拖了你这么多年,这次终于要结束了,等案子结束你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他停顿了一下,宽厚的大掌搭在温绮瑜的肩膀上,安抚道,“还有陆家的陆泽,虽然你这孩子有些糊涂,竟然为了傅屿和他结婚,我现在还在想如果当初不告诉你是不是更好?”
温绮瑜没有说话
,陷入了沉思。
两人都没有注意,不远处的VIP病房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颀长身影。
因为流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手紧紧地握起,青筋起伏,全然不顾,伤口有着重修复发的趋势。
她真的是为了傅屿才嫁给自己的?
心脏有些隐隐的疼痛。
仿佛有一把刀子在缓缓地割着他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延缓的钝痛。
脑海里却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温绮瑜的话。
“陆泽,更恶心的你要知道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结婚么?”
原来还是为了傅屿。
是为了利用陆家帮傅屿翻案么?可是她在傅屿的案子上,从没有想过寻求陆家的帮忙。还是为了报复程绾绾?亦或是报复陆家?还是……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呼吸都艰难的疼痛。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冰霜,丝丝的寒气萦绕着。
他转身回病房,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许致发了条短信,“看到立马回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把傅屿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都查出来,越详细越好!”
*
陆泽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真相会很残酷的准备,他却从来都没想过,这个真相会残酷让他无法承受。
甚至恨之入骨。
许致是他最得力的助理,效率也总是最高的,隔天中午,他就带着一叠查好的资料到病房了。
病房里只剩下陆泽和许致。
许致把资料里的重点先递给了陆泽,“陆总,这是傅屿的资料概括。”
说完,他就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心里却有些感慨,他查完资料才发现,原来傅屿的人生和老板的交集竟然不止只有夫人。
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却成为了夫妻俩现在,或许未来都无法跨过去的坎。
陆泽看公司文件很快。
现在也是,看资料一目十行。
他很快就看到了最后一行。
明明就不过几个字,他却直直地盯了好久好久,明明每一个字都那么的简单,拼成了一句话,他却仿佛怎么也看不明白。
这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像是把早已经千穿百孔的心架在了油锅里,有着皮肤烧焦难捱的惨痛。
白纸黑字地写着:傅屿生前签订过遗体捐赠书,但是,最后真正捐赠的只有眼角膜。
眼角膜。
他闭上眼,攥着资料的手隐隐的颤栗着。
而刚刚还无法理解的那些字眼,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入了他的耳朵,爬进了他的骨髓里。
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要被黑暗所吞噬,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所谓地为了傅屿嫁给他是什么意思。
他做过眼角膜手术,傅屿却是眼角膜捐赠者,而温绮瑜说过她喜欢他的眼睛,所以,傅屿的眼角膜在他眼睛里么?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温绮瑜总是会笑着抚摸他的眼睛,会看着他眼睛说话,她说喜欢他眼底里映出的自己,在她之前,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是这么直白又柔情地喜欢自己的眼睛。
她嫁给他,就算他对她再坏,再差,她再生气,仿佛只要抬眸看到了他的眼睛,所有的怒气都会消散在空气之中。
她会随身携带眼药水,她比谁都关心自己的眼睛,她会让他注意别伤害到眼睛,她会带着小本子细细地记录着眼睛的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