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也不断地在暗地里帮扶着傅家双亲,傅父有才华,可是这几年这么多篇的论文能在国内知名期刊发表,没有背景是绝对完成不了的。
他还帮忙着成立了傅屿基金会,除了遗作卖出的钱外,陆泽也添了不少的钱,来扶持那些有能力画画,却因为没有钱而止步的年轻人,以着傅屿的名义。
傅屿绘画才能,陆泽也是欣赏的。
所以,陆氏集团旗下的文化公司从三年前就和多个画展合作开办傅屿遗作展览。
可是,陆泽更多的时候,却恨不得,傅屿从来没有捐赠过眼角膜给他。
这样,温绮瑜就不会因为所谓的眼角膜,而在那短短的两年婚姻里,欺骗着他,他更不用担心,温绮瑜眼睛看的是他,心里想的却是谁……
甚至过了三年,他还不知道,傅屿是不是仍旧横亘在他和温绮瑜之间……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跨越……
陆泽走进了书房。
没有开灯,黑沉沉的一片。
黑夜大概渗入了他的血液里,缓缓地流淌着,怒意和悲凉交加。
最可悲的是,如果傅屿没有捐赠眼角膜给他……
他竟然还有些害怕这样的未知:他是不是就无法遇上温绮瑜了,也就没有小橙子了,温绮瑜又会和谁结婚,和谁生子?
是苏临么?
从大学时代就觊觎着温绮瑜,只等着她熬过了初恋逝亡的哀伤,就趁机填补上这样的空虚。
亦或是,其他未知的男人……
陆泽的心脏仿佛被人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捏住,沉甸甸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不允许。
陆泽脑海里有根神经抽动着,他的下颔的线条有些冷硬。
他握紧了手机,点击了一下屏幕。
黑暗中,屏幕的冷光在他的面孔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寒意,他拨通了温绮瑜的电话。
书房里太过寂静了,听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嘟”声,竟然都有些刺耳。
良久,温绮瑜的手机都没有人接起,只有冰冷的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陆泽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下,重新拨了过去。
还是没人接。
但他今天的耐性似乎格外的好。
只是,冷冷地勾起了薄唇,继续拨打,一遍又一遍。
他分明穿着白色的上衣,整个人却仿佛完全地融入了夜色里,清冷又孤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才接通。
只是,响起来的却不是温绮瑜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声。
陆泽稍稍顿了下,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温绮瑜的好友,卢茜茜。
“陆泽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来来往往的人群说话声、喝彩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声。
隔着电话线,陆泽都能想像她们所处的那个环境。
喧嚣的酒吧里,霓虹灯闪烁,灯红酒绿,混乱摇摆的都市男女,高浓度的各色酒。
这样的空间,肾上腺素都被刺激起来,分泌得又浓郁又迅速。
陆泽没有想到,他今天傍晚都这样跟温绮瑜说了,她还有心思去泡吧,一点都不关心小橙子?
陆泽眸色沉沉,夜色浓郁,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沉黑的瞳仁里氤氲而过的薄薄怒意。
他的声音却压抑着,淡淡地问,“温绮瑜呢?她不是过敏吗?她还喝酒,还想要命么?”
卢茜茜似乎喝醉了,声音里含着不浅的醉意,“她没喝!不对,你还有脸找小鱼!?王八蛋,混蛋,渣男,负心汉,活该一辈子单身,抱着你的骄傲自大过一辈子!”
陆泽闻言,眉心不悦地微微拢着,褶痕深深,有些凌人。
被卢茜茜这样骂,他脸上却有些喜怒不辨,只重复了遍,“温绮瑜呢?”
卢茜茜才不怕他冷下声音,更何况是醉酒之后的她,该骂的还是继续大骂。
“比网络上那个四处留种、抢夺孩子的某男星还恶心,小鱼辛辛苦苦在德国生下小橙子,又辛辛苦苦把小橙子养得这么大,你他妈就因为小橙子身上流着
你的血液,就想跟小鱼抢她!”
那头传来剧烈的玻璃撞碎声,似乎是醉酒的卢茜茜不小心把玻璃杯砸碎在地板上。
陆泽薄薄的嘴唇慢慢地抿起。
“陆渣渣!你知道小鱼那时候有多痛苦吗?一个人背井离乡,远赴异国他乡,还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因为小橙子比其他小孩子发育得好,所以,小鱼生她的时候难产了,差点就没办法挺过去!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呵呵,不知道在港城的哪个ktv醉生梦死吧?”
难产……
德国产女的资料被苏临封锁的很细密,许致查到的资料没有详细地说到这一点。
陆泽的心口一窒,像是被细细的绳索勒住了呼吸道,连喘气都有些艰难,原本就压在他胸口的沉重石头,越发的沉甸。
他没见过温绮瑜怀孕的模样,似乎也无法勾勒出她腹部高高隆起的样子。
更无法想象,她难产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是不是很无助,亦或是可怕的无望。
她那时候,是不是恨死了他?
在怀着孕的时候,即便是因为他发现了她一直在欺骗玩弄他,但终归是他主动提出了离婚……
如果温绮瑜那时候没有挺过去……
陆泽蜷缩起手指,颤栗的指尖瑟缩着,无法控制。
他无法也不敢去想像,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温绮瑜,会是怎么样……
卢茜茜还在中气十足地怒骂。
“我的愿望还是跟三年前在医院祝福你的一样,祝你孤单到老!你三年前渣,现在更渣。我反正支持小鱼和苏临在一起,三年前,你在逍遥人生的时候,是苏临,给小鱼提供了住宿,给予了关爱,最后,难产的时候,也是他陪着她的,连小橙子,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看到的也是苏临。”
“你有什么资格,让小橙子叫你爸爸?你除了贡献了一颗精子,你还做了什么?”
卢茜茜的语速很快。
传入了陆泽的耳蜗里,却如同电影特效一般,缓慢地,一个字又一个字地凌迟着他的听觉神经。
他的神经隐隐地抽搐跳动着。
头部作痛。
他有什么资格,让小橙子叫他爸爸?
他的心口阴翳地起伏,资格他可以慢慢地弥补给小橙子,那些错过的时光,他也可以慢慢地竭尽所能的补偿……
可是,他不能,让温绮瑜和苏临在一起……
心脏蔓延开来的疼痛像是闷住了窒息。
他慢慢地消化着,这一串的话,每一句话,都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些错过的,他无法追回,他们之间,还有未来……
卢茜茜打了个酒嗝,骂上瘾了,“你干嘛非得不放过小鱼?那么多女人,那个骆小姐不是回来了吗?你跟她一辈子百年好合也好啊!打。炮还会上瘾啊……”
陆泽的手指攥的愈发紧了,嗓子眼也有些绷,一双瞳眸黑得沉粹,仿佛没有任何的光芒可以照进那无底的深渊。
他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来反驳,最终却觉得又何必呢,跟一个外人说这些话。
嗓音有些涩,冷冷淡淡,“卢茜茜,你喝醉了,温绮瑜人呢?”
他不等她回答,又问,“算了,你在哪个酒吧?”
“诶?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酒吧?对了,我们在哪个酒吧啊?”
卢茜茜脑子有些短路,醉意不浅,她把话筒拿开了些,似乎在问一旁的酒保。
陆泽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刚刚卢茜茜说温绮瑜没喝,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温绮瑜没有喝醉,她的手机就不会任由着卢茜茜乱接电话。
他心口的怒火隐约有着重燃之势,温绮瑜明知道自己会过敏,还放任自己喝醉……这么不顾及身体……
更何况,他是男人,他自然知道两个喝得醉醺醺的漂亮女人,结伴在酒吧里,会有多危险。
酒保的声音很遥远,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可是,陆泽对港城再熟悉不过了,他脑中的地图一下就定位出了这个地点。
刚想挂断电话。
那头却又传来了不算陌生的清朗男声。
是苏临。
他的声音向来有辨识度,像是带着湖畔湿润的雾气,又像是阳光由外而内的渗透。
今晚的他,声线里还夹杂着隐隐的无奈和溢出言语的宠溺。
“小鱼怎么趴在这里睡着了?起来,我带你们回家……两个女酒鬼……”
然后,电话就被人挂断了,隔绝了剩下的话语,还有春意肆意的气息。
只余下冰冷的,带着寒冬凛冽的挂断声。
陆泽深吸了口气,脸色完全地冷了下来。
他快步地下楼。
小橙子听到了脚步声,好奇地看他,“爸爸,妈妈要来了吗?你去哪里?”
陆泽的大掌抹了一把脸,略微地遮住了他阴冷的神情,尽管僵硬着,声线还是尽可能的温柔,“爸爸去接妈妈回家,你先跟赵奶奶待一会可以吗?”
赵阿姨也站着,“少爷,你要出去吗?那饭菜等会就凉了,要不,等会再热热,我先做些别的,让小橙子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