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宁很平静。
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颜书恍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谈婚姻点事情。
蒋云宁就说过，他能给她一切她要的。
那时候，她很不舒服，觉得的他用的是谈判的语气。
程嘉琦还说她矫情，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女人的第六感觉。
“为什么，还来找我？”
如蒋宁渊说的，他回了蒋家，得了权势，她不过是一枚弃子。
她没有很好的家世，人也小家子气带不出去，蒋云宁的下半生陪伴的女人不是她这种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的人。
他应该把她放在云州自身自灭。
就像在那个仓库里的时候一样。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答应过你，繁华荣辱与共。”
“婚姻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张纸。”
蒋云宁摇头，“那不是。娶你，是认真的。”
“认真？”
颜书看不出他这样是认真的态度？
心痛得呼吸不了，手指也在具体的颤抖，她甚至坐不稳，倒在地上。
别疼了，她承受不了，实在是太疼了。
“小书？”
蒋云宁把她扶了起来，检查她的身体，“你这么了？”
颜书想摇头，想离开蒋云宁的身体，但她颤抖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是，不是。
正是因为你，她才害怕。
颜书被打了镇定剂。
医生说她身体还没恢复，又受了太大的刺激，需要静养。
颜书果然是在静养。
大约一周后，她才见到蒋云宁。
他抱了一条小狗，是条可爱的金毛，见到她，很温顺舔了舔她的手。
“哪里来的狗？”
蒋云宁答：“别人给的。”
颜书和小狗玩了一会儿，就还给了蒋云宁。
蒋云宁目光有些惊讶，“你不养吗？”明明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颜书摇头。
她又不是程嘉琦，为了男人，要去伺候她并不喜欢的狗狗。
她喜欢狗狗，可是不喜欢养狗。
她怕麻烦。
得到了拒绝，蒋云宁脸色很难看，抱着狗转身就走。
颜书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走入了一个魔障，谁也不能帮她，只有她自己才能帮她。
062
颜书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狗吠声给吵醒了。那是小奶狗独有的呜咽声，伴随着绝望。
身边没有蒋云宁的身影。
这几天她回来后一直睡他的床，他本来也想上来睡的，不过颜书总是借口她身体不舒服，几次后蒋云宁就在身边的沙发上将就。
他个子高，小沙发的确委屈了他。
她让他去其他房间睡，反正别墅这么大，他每天换几个房间都可以。
但不知道为何，蒋云宁不愿意，一定要坚守在小沙发。
蒋云宁不在，颜书一点不意外。
他总是这么神秘，总是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颜书披着衣服下了楼，一路上没见到蒋云宁。
她在门口见到了那个叫郧西的司机，他拎着一把刀，另外一只手上拎着那只可怜的小狗。
颜书的睡意顿时没有了，“你干什么？”
郧西回答：“炖狗。”
“大半夜的炖什么狗？等等……”
颜书疾步走到门外，抢过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你疯了么？它只是一只狗。”
吃什么不好要吃这么小的狗。
“没有用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说话的不是郧西，而是从别墅内走出来的蒋云宁。
他穿着她在云州给他买的睡衣。
说来很讽刺，这件睡衣是情侣款，上面还印着巴哥狗的图案。
当时颜书觉得可爱就买了，蒋云宁拒绝了好几次，但最后因为面料意外舒服，他才勉为其难穿上。
颜书抱着狗，和他争辩，“它怎么没用了？”
“你不喜欢它。”
蒋云宁看了那狗一眼，“没利用价值的东西，早点解决掉好。”
颜书把狗还给郧西，走到蒋云宁面前，冷声质问：“那我呢，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准备把我怎么办？也像这条狗一般杀掉吗？”
蒋云宁别过头，“你不一样！”
颜书怒极反笑，“是，我自然是不一样的！我是人，我不是狗！不能这么随意解决！”
“不是……”
蒋云宁还想解释，颜书已经一把推开他往楼上走去。
走了几步，她听到了可怜兮兮的狗呜咽声，又折了回来，抱起了狗。
她要救它狗命，尽管她并不想养它。
大约是受到了惊吓，小狗腿都是软的。
颜书找了一个大箱子，胡乱塞了几件蒋云宁的衣服进去，然后把小狗放了进去。
蒋云宁脸色不好，大约是因为她把他的衣服拿去当狗窝了。
“看什么，那些都是我买的。”
蒋云宁如今倒也硬气，硬着脖子和她争辩。
“那是买给我的！”
“你现在这么有钱还差几件衣服吗？”
蒋云宁一滞，大约心里还是堵着的，撒气一般踢了狗箱子一脚。
可怜小狗只敢呜咽一声，看都不敢看蒋云宁一样。
“没出息！”
颜书骂了一句，后来觉得她自己还不如一条狗。
狗睡着了，她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蒋云宁已经不在。
只有福老留在客厅，毕恭毕敬对她行礼。
福老长相老派，行事绅士，感觉就像颜书在大学见到的教授一般，很有亲切感，自然不敢担大礼。
“福老，你叫我小颜就行了。”
“夫人。”
“……”
颜书扯动嘴角笑了笑，“说不定，明天我就卸任了。”
福老送来了早餐。
颜书没什么胃口，事实证明，最近她胃口一直很差。
蒋云宁把她的行李从云州带了过来，以前的衣服穿上都松垮垮的。
一夜暴瘦，原本应该是欣喜的，现在无端端多了几分悲凉。
不过，尽管没胃口，颜书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东西。
好不容易从自然灾害中活了下来，她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吃完东西，颜书想到了那只小狗。
这小狗留在这边，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开心就被蒋云宁给炖了。颜书想了想，她没有养狗的经历，程嘉琦本来可以的，但郑焱东那天不知道把她弄到哪里去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人，算了，还是送给其他人吧。
“福老，这只狗能不能麻烦帮忙找个好的主人。”
福老把小狗喂饱，说他认识一个动物医院的店长，送到那边比较妥当。
小狗有了好去处，颜书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继续回房间躺尸了。
最近很懒，只想躺着。
但躺着也很难受，总是东想西想。
人最痛苦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大概都是父母。
原本颜书想给父母打电话的，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吧。
颜书的手机在滑坡中也不见了。
她暂时也联系不到其他人。
她在卧室里躺了一会儿，往左边看到沙发，心里酸酸的。往右边好像又压倒了心脏，疼疼的。
实在睡不着，就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颜书撑起身体，从楼上的窗口往下看。
福老已经把小狗安置妥当，现在正在花园剪那些玫瑰。
玫瑰好多已经凋谢，但有更多的冒出了花骨朵儿。
她纠结了一下，决定下楼找点事情。
“福老，需要帮忙么？”
福老摇头，“夫人，这玫瑰有刺，小心扎手。”
“没关系。”颜书摇头，“您这样叫我，我很不习惯。”
“夫人以后会习惯的。”
福老把一朵盛开的玫瑰剪了下来。
颜书不解，“这么漂亮干嘛不让它开着？”
“家里白事，见红不好。”
有钱人，挺讲究的。
颜书不再多话，事实上，她很想去看看传说中的蒋老爷子。
他身前她没有见过，死后……好像悼念的机会都没有。
蒋云宁直接把她带了过来，没有吩咐什么，也没有说什么。
一如他的风格。
“少爷有些忙，等忙过了会带夫人熟悉一下环境。”
她管他忙不忙。
颜书瘪嘴巴，终究没忍住。
“福老，你一直在蒋家工作吗？”一直在照顾蒋云宁吗？
福老点头，“我以前是老爷子的管家，老爷子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照顾孙少爷。”
蒋老爷子明显对蒋云宁很照顾嘛。
颜书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去看看老爷子吗？”
“可以。夫人请随我过来。”
不知道蒋家人是怎么想的，老爷子已经过世快半个月了，但还是没有入土为安。
福老解释说看了风水和日子的，好日子是明天。
灵堂只有几个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见到她很是诧异。
颜书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木然着脸，随福老到了灵堂前，然后恭恭敬敬拜了拜。
这是她第一次见蒋云宁的爷爷，没有见到人，只见到灵堂上那张遗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