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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太不是傻白甜 (眉眼如苏)


  
  在唐家产业和唐糖之间,要做一个选择。
  
  林泽绅用了商人一贯的思维。因为即便是犹豫了,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
  
  林泽绅已经用了最快速度。林启光揪着他的衣领要一个说法,当着林家上下老小的面,用几乎是撒泼的手段拖延他的时间。
  
  到底还是来晚了。
  
  林泽绅站在门前,额角渗汗,五指捏地泛白。
  
  他看着破败的铁闸门,和门口碎了一地的木头渣,心口闷地发疼。
  
  眼前仿佛有了幻影,小姑娘泣不成声,或者歇斯底里,被狰狞的大汉带走。惶恐,不知所措。
  
  这原本是一场不属于她的纠纷,那些阴暗的脸孔和奸诈的手段,林泽绅一度为她隔离,他不愿让她看见。
  
  就像当初林泽绅不愿意和唐糖结婚一样。他是一个商人,和所有商人一样,甚至比普通商人更为不堪不洁。而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单纯如白纸,两个完全不相配的人。
  
  林泽绅最后还是进去了。他的双脚宛如灌铅,冰冷的空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肆虐,仿佛在嘲笑一室空虚的华丽。
  
  楼梯上有大量刮痕,草屑,泥土。
  
  林泽绅的瞳孔骤缩,追随着斑驳痕迹来到二楼。
  
  房间门是开着的,临湖的窗外冷风凄瑟,暗纹的窗帘轻轻飘动,没有一缕生气。
  
  林泽绅双眼紧闭,所有的感官都屏蔽。
  
  到底是选错了么。
  
  **
  
  白公馆。
  
  灯火通明,马来风的乳白地毯铺在客厅中央,五彩的花纹杂乱无章,市面上最近却极流行这股子凌乱的艺术。
  
  “林先生,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样可就太不友好了,我楼上还有客人呢。”白言枫举起双手,狭长的眼里暗含笑意。
  
  黑色的枪口冰冷,似乎还带着弹药的余温。
  
  之所以枪口抵在脑门上还能这么有底气,完全是因为楼上的客人身份尊贵——
  
  总商会会长,分会会长,警察局局长,林启光林副将军,陈探长。
  
  这样的场合,林泽绅敢开枪?
  
  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呵,林泽绅可不是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坏掉脑子的角色。
  
  可他的愤怒是真,虎口微微内收,食指扣动扳机——“砰!”
  
  白言枫微微笑的嘴角蓦地僵住,脸色煞白。
  
  枪口只向上偏了几公分,打在二楼扶梯的木柱上,长廊上站着围观的人俱是后退,表情难看至极。
  
  “我再问最后一次,她在哪?”
  
  白言枫已然有些哆嗦,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发梢飞出去的,到现在头顶还发麻。
  
  “说!”林泽绅单手下移,枪口重新对准白言枫的脑门。
  
  “只要你把唐家产业交……”
  
  ——“砰!”
  
  不待说完,又是一枪。
  
  这回是擦着脸颊飞出去,子弹在白言枫白皙的皮肉上生生烧出一道锋利的口子。
  
  “林泽绅!你还有没有王法!”楼上的阎局长再是看不下去,话一出口,随身带的几名警卫统统拿枪指向林泽绅,扳机扣动,千钧一发。
  
  林泽绅面上的肌肉抽了抽,充血的双眼带着嗜血怒意,他翻眼看向楼上,上唇发狠地勾起:“王法?阎正松,不想从你局长之位滚下来,就给我闭嘴。”
  
  闫正松脸色煞变,两抹乌黑的短眉拧成一团。
  
  闫正松刚上任没几个月,当上局长也并不容易。他虽然不知道林泽绅一个商人在军政处有什么能力,只听人说要一门心思讨好这个林老板。闫正松确实是花费了大量手笔讨好过他,如今已然成为正局长,在整个上海滩的地位也今非昔比,自以为区区一个林泽绅已经无需忌惮。
  
  然而,林泽绅突然这么一说,他闫正松也不禁怂了。
  
  难不成他还真跟上头有关系?
  
  白言枫见局长都不敢说话了,这才终于有了害怕的意思。顿时连掏手帕擦脸上血渍的闲工夫都没有,声音晦涩道:“她不在我手里。”
  
  林泽绅冷笑。
  
  枪口第三次对准他,“白言枫,你想死是不是?”
  
  白言枫吓得只差跪地求饶,全凭着骨子里的节操撑着,汗如雨下:“没、没有撒谎,唐小姐真的不在我这里,不信你可以搜……”
  
  “那她在哪!”
  
  以为只要说出不在自己这里便好,白言枫握了握拳,咬牙回道:“跳、跳湖了。”
  
  “什么?”林泽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确实是跳湖了,吴青远!对,吴青远可以作证!”白言枫紧紧盯着林泽绅的手指,直盯得斗鸡眼都出来了,只见林泽绅指节处白骨森森,只要稍微动一动就没了一条人命。
  
  听到此处,充斥着硝烟味的枪口终于移开。
  
  “吴青远。”林泽绅冷冷喃喃。
  
  林泽绅双手垂在身侧,怒意腾腾地转身,走到门口时,森然的背影停了片刻,声线冷冽:“闫正松,你听到了,杀人偿命,才是王法。”
  
  身后是死灰般的寂静。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灯火辉煌的白公馆,光鲜亮丽的白公馆,坐满了达官贵人的白公馆。
  
  此时此刻,却是如炼狱一般难熬。
  
  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连开两枪,留下一句冷彻骨髓的话语,像诅咒一般绕梁不散。
  
  **
  
  “爹,爹,姐姐醒了!”
  
  什么味儿?
  
  好臭……
  
  赵小栀是被熏醒的。
  
  40. 活着最好
  “嘿嘿嘿,姐姐醒了,喝药药,喝药药……”
  
  “哎呀,爹!你要烫死姐姐啊!”
  
  “哦哦,烫烫!烫烫!”
  
  “爹、爹!你干什么去啊……”鸭蛋急着把爹拉回来,小手扶着爹的胳膊,生怕汤药洒出来,“放这儿吹一吹就不烫了!”
  
  爹两只手长了厚厚的茧,被泥土和炭灰染成黑色,双手捧着滚烫的药碗,一点没觉得烫,反而觉得暖和。
  
  一大一小将汤碗移到床边——这是一张纯粹由稻草铺就的床,稻草底下垫了石头和烂掉的棉花,勉强做出了床的形状,许是常年在漏雨的屋子里,稻草也已经潮湿了,床沿处接近地面的稻草甚至长出了灰黑色的蘑菇。
  
  赵小栀就是在这张床上醒来的。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臭味来自何方,肿胀的迷蒙小眼将简陋的小茅屋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两个小心翼翼喋喋不休的人影上。
  
  待两人走近了才看清,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和……看不出年纪的成年男人。
  
  成年男人当真是看不出年纪,他脸上都是黑黑的炭灰,衣服虽然算干净,但已经很破旧了,整体看上去像是二三十,可那双澄亮漆黑的眼,却是无比单纯,傻乎乎如孩童一般。
  
  “姐姐,来,喝药药,喝完药药就好了。”鸭蛋爬到床边,从爹手里接过药碗,烫的龇牙咧嘴。
  
  爹憨憨笑了笑:“傻鸭蛋,你怕烫烫,爹不怕,爹端着,你来喂。”
  
  鸭蛋点头,小手从衣服里层掏出一个缺了小半边口的白瓷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一勺汤药。
  
  赵小栀呆呆望着两人,脑袋转了半晌才转过来。
  
  头疼地厉害,像钻进了一条肥腻的虫子。
  
  赵小栀拍了拍脑门,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屋子确实简陋,除了这张床,就只有一张黑漆漆的桌子,桌子一脚垫了石头,桌面上摆着两只做工粗糙的碗,和一个装有报纸的小竹篮。
  
  赵小栀收回视线,看着眼前吹汤药的小男孩,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救了我?”
  
  “嗯,算是吧。”小男孩点点头,“来,姐姐喝药。”
  
  赵小栀最讨厌喝中药,深褐色的药汤,散发着浓郁的苦味,熏得鼻子眉头都皱起来:“不要。”
  
  “姐姐乖,喝完药就能好起来了。”鸭蛋吸吸鼻涕,勺子伸到赵小栀嘴边。
  
  赵小栀往后退了退:“我没事儿,小感冒而已。”
  
  赵小栀冲小男孩虚弱一笑。这小男孩长得倒挺标致,脸上也干净,除了鼻子上挂着鼻涕,五官都生得十分可爱,两道清冽的眉更是透着一股子英气,小家伙长大肯定是帅哥啊。
  
  “姐姐,你试试腿能动不?”鸭蛋看着这姐姐笑得亲切好看,对自己的情况还十分乐观的样子,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赵小栀看了眼自己被破布包裹的双腿,小脸顿时怔了怔:“腿当然能……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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