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还带着些许迷茫，视线都没有焦距，虽是看着他，但似乎一时还认不出他是谁。
程子扬没有催促她，而是极有耐心地与她对视着，直至她的视线渐渐清明，他的身影印入她的眼帘里。
董心妍红唇缓慢地蠕动了下，声音沙哑，“子，子扬，你，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不上你，我有点担心，就来这儿看看你回来没有。”程子扬简洁地回答着，继而又担心地询问，“心心，感觉好些了吗？”
“嗯。”董心妍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程子扬轻舒一口气，然她的面色仍有些青白，他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庞，声音越发柔软，“心心，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怎么怕成这样？”
做了什么梦？
董心妍张口欲说，但如上次那样奇怪的现象又出现了，之前在她脑海里，很清晰清楚的梦境，开始变的模糊，变得朦胧。
董心妍的秀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子扬，好奇怪啊，我明明记得那个梦的，但是现在好模糊。”
程子扬不由轻笑一声，“梦都是这样啊，你以为你记得很清楚，可是醒来之后，就不记得了，既然能够这么快忘记，那就不是真正可怕的梦，别怕了，嗯？”
“不。”董心妍用力摇了摇头。
第331章 渐渐复苏的记忆（1）
“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很真实的，就像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很可怕。”
“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程子扬重复着这几个字，黑眸里似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到底是……什么梦？”
董心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一边努力想着，一边说：“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两个女孩子在说话，忽然，其中一个女孩子，把另一个女孩子推下水了，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让她消失，永远消失。”
董心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又开始闷痛，她忍不住地闷哼了一声，手捂向心口处，“好难受。”
随着她的话语，程子扬脸色忽变，眼神猛然沉了沉，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好几秒才找出自己声音般，“那你知道，那两个女孩子是谁吗？”
董心妍试图去想，可是脑袋又不受控制地刺痛起来，她无奈摇头，“不知道，我记不得她们的脸了，但是……她们让我觉得很熟悉。”
“那个女孩子落水的时候，我好像能够感觉到她的难过，好像……是我自己……。”
话还没有说完，程子扬猛地出声呵断，“不可能。”
程子扬向来脾气温和，说话总是含着一分笑意，如同翩翩有礼的贵公子，所以她没有想到，他竟会打断她的话，而且这声音里，似还藏着一丝慌乱。
董心妍愣住了，“子扬？”
程子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心下一惊，连忙垂下了眼帘，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绪，勾了勾唇，尽量柔柔开口，“我只是觉得，梦就是梦，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能把梦和现实混淆在一起，只会自己吓自己而已。”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看你刚刚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了。”
“这个倒是。”董心妍扯了扯唇角，不愿意让程子扬担心，笑着道：“那我不想了。”
“嗯。”
程子扬迅速调整了神情，再次抬起眼的时候，已恢复一贯的温润柔和，他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柔声道：“还要继续睡吗？”
“不了，睡出一身汗，我想去洗澡。”
“好，起来吧。”
-
周雅琳安安静静地陪着顾宁弈大半天后，忐忑不安的心，一点一点地平复了下来。
是呢。
她怕什么？
顾宁弈现在和之前一样，眼睛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即使她和董心妍换了，他也不会知道。
他现在，又重新对董心妍恢复了感情，那么就等于，重新对她恢复了感情。
她只要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等他眼睛康复之后，他们这些年逐渐冰冷的感情，肯定会再次燃烧起来的。
周雅琳想着想着，忍不住地弯曲唇角。
“小欣，扶我出去走走。”病房里，忽地响起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说话间，他的黑眸，已不自觉地朝着她看来。
周雅琳一时间没能适应这个称呼，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站了起来。
第332章 逐渐复苏的记忆（2）
顾宁弈眉心轻蹙了蹙，这些天，他频繁地使唤她，她早就已经习惯他各种忽如其来的要求，怎么这会儿，又迟钝了？
该不会是……昨晚没睡好吧？
周雅琳缓慢地朝着顾宁弈走来，顾宁弈听着那脚步声，黑眸中不由地闪过一丝疑惑，笃笃笃的声响，像是高跟鞋敲击着地板的声音，但这些天，她似乎不穿高跟鞋吧，因为怕吵着他了，所以一直都很安静，怎么……今天穿了高跟鞋？
周雅琳走到**边，站定，继而伸出手去扶顾宁弈。
在她的手臂挽上顾宁弈的瞬间，顾宁弈眉心深深蹙了起来，眸光猛然一沉。
之前她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一直都是只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服，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挽住他的胳膊的，而且……她一靠近，身上就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并不是他熟悉的气息。
怎么回事？
顾宁弈并没有任由她扶起来，而是忽地伸出手，摸索着握向她的手。
周雅琳没想到顾宁弈会忽然握住她的手，宽大温暖的手掌，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她一下怔住了，愣愣地看向顾宁弈。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和她保持着距离，明明他们是未婚夫妻，明明都是年轻男女，血气方刚，可是，他不但从来没有碰过她，甚至连简单的牵手拥抱，都几乎不曾有过。
而她，还曾丢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趁着他醉酒，主动投怀送抱地勾-引他，结果……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他冰冷的眼神和厌恶的眼神……
若不是她曾经见过他吻睡梦中的董心妍，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有问题了。
可有问题的，只是她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顾宁弈的手这么温暖，这么有力，他握着她的手，就像是握住她的心脏一样，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美丽的眼睛里，缓慢地浮起一抹痴迷和眷恋。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转了转，然后扣住顾宁弈的手，缓慢交握在一起。
顾宁弈的黑眸，在这个瞬间，彻彻底底黑沉下来，唇角噙着得那一抹浅薄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
那个噩梦，董心妍本以为不过是短暂的小插曲，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开始频繁地做这个噩梦。
只要一入睡，她就不受控制地做恶梦，而每次都是相同的梦境，相同的画面，一直在重复着，不过，她醒来之后，竟然慢慢地，能够记起来梦境里的事情，没有像之前那样模糊了。只是，难过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每每陷入梦境中，她就感觉到极其痛苦不堪。
又是一个深夜被惊醒。
董心妍浑身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息着。
啪得一声，卧室的灯亮了起来，程子扬大步走入卧室，坐到**边，眉心紧蹙，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心心？又做噩梦了吗？”
这些天，因为董心妍精神很不好，所以程子扬一直在这儿陪着她。
董心妍似还心有余悸，眼神呆滞着，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子扬，那个女孩，好像真的是我……。”
第333章 逐渐复苏的记忆（3）
程子扬眼神微变，手有些颤，可很快又笑了笑，柔声说：“心心，你在说什么呢？你只是在做梦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董心妍的手，安抚着，“别多想了，我去给你倒杯牛奶，喝了再睡吧，嗯？”
程子扬起身，就要出去倒牛奶，董心妍却是一个反手，抓住他，她抬眸，眼底虽还带着些许慌乱，但语气却极其认真，“子扬，不是梦，不是……是真的发生过的，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她本来也觉得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噩梦，但一次又一次频繁地反复地梦见这个场景，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的感受越来越强烈，那个女孩心底所有的痛苦，挣扎，不安，绝望，她全部能够感同身受。
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巧合呢？
想着想着，董心妍忍不住地又强调了一遍，“子扬，我真的觉得，这个梦是真的。那个女孩，就是我！”
程子扬背脊微微僵住了，他站在那儿，沉默了一会，才掀了掀黑眸，缓慢回视她，卧室内灯光幽黄，然她脸色的苍白仍是一览无遗。
他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然后低低声开了口，“心心，你觉得这个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你有这样的记忆吗？”
董心妍被他问得一愣，她的确没有这个记忆……
程子扬看着董心妍呆怔住的脸庞，重新坐回了**边，继续柔声道：“如果真的发生过，你不可能会不记得，不是么？”
是啊……如果真的发生过，那她不可能没有记忆。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地梦见这个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