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他就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拦着我不让我这样做,我们像是两只挑衅的兽一样,对立地站着,谁都不肯让步。“别走好不好?何桑我这一辈子没有跟谁低过头,可是我今天我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都可以,你别走,别离开我。”
“陆彦回,不是我要离开你,是你把我往外面推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运气不大好,我爸不管我,我妈死得早,后来我哥哥又死了,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万念俱灰的,可是我最难过的时候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你还在,你还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地可以陪着我,让我可以喘一口气,你几乎是我依仗的唯一的运气你知不知道?可是你毁了它,是你毁了我的运气。”
“我错了,对不起,桑桑真的,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我,我知道他哭了,我知道他也许真的是爱我的,可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狭隘和偏激的爱情,它踩着人命而存在,我要不起。
我又想到我哥了。
想到他最后那一天陪我一起看着海上日出的那个早餐,他那个时候一定很绝望,因为残废。他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我想到他藏着那一把水果刀在被窝里,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插进自己心脏的那个瞬间,他对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世再无眷念,他那个时候一定很孤独,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所有的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于我的枕边人,我最爱的人,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丈夫。
陆彦回,陆彦回,我猛地推开了他,自己也往后面的衣柜上一撞,但是那个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变化,我的下体似乎是有温热的液体在不受控制的流淌,我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我,神情忐忑:“何桑?你怎么了?”
我快步往洗手间走,连门都没有关就急切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然后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裤子上已经红了一片,有凝固的血块从我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其实我不痛,真的,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是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一种刀绞般的痛苦凌迟着我的心,我觉得心和身体一样在滴血。我实在是没有忍不住,想要发出声音来,谁知张开嘴巴,便直接是痛哭出声,毫无余地。
陆彦回紧跟着我靠在门边,他也看到我身上留下来的血,他像我一样捂着嘴巴,他慢慢地从墙壁上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而我眼前一阵炫目,世界天旋地转一般,思绪游离,仿佛头脑变得非常沉重,让人难以承受这份重量,我猛地栽倒在地上,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空响起来,好像很焦急很惊恐,可是我没法睁开眼睛。
那之后再无意识……
“你说他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你希望呢?”
“你说。”
“不然就女儿吧,女儿听话乖巧,不过如果是儿子也可以,长大了跟你学做生意,赚大钱去给女朋友买衣服。”
“不不,这是亏本生意了,还是女儿好,女儿也可以学做生意,长大了给自己买漂亮衣服,找一个好男人。”
……
这世上再无他或者她了。
(上卷完)
☆、100.一眼半年冬转夏
“何桑,把这份文件送到策划部,让杜经理签字再送上来,回来之后通知开会,你做记录。”
“好的。”我一边接过高奇峰手里的文件,一边给秘书办打电话,这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写字楼,从外面的街道往上看,巨大的墨绿色玻璃泛着潋滟光泽,楼里是忙碌的上班族,我是忙碌的人之一。
我是何桑,每天八点半准时到达盛圆广告公司,交通工具是一辆二手的蓝色雪弗兰。我习惯七点起床,出门跑步半小时,再回来给自己做一顿尚且丰富的早餐,然后开车去公司。
如今又是炎炎盛夏,我已经离开了那个长满了爬山虎的音乐学校,那里现在早已搬空了,政府要把药厂的老房子给收回来,改成一个公立的老年活动中心。
我朋友问我:“学校不开了,我也不想再寻地方重新来过,以后想开一家美容院的连锁店,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帮我管理,很清闲的,招呼下客人就可以。”
我想了想对她说:“清闲?清闲不要,我想让自己忙起来,越忙越好。”
她看着我,目光有怜悯:“嗨何桑,你说你干嘛呢,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
但是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我介绍给高奇峰做秘书。
高奇峰是我朋友的表哥,很是有些手段,盛圆公司是他从大学毕业后开始创办,一直到现在,发展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广告公司,这些日子高奇峰一直在为了不久之后的上市做准备。
而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本来凭借我的资历是肯定做不到的,但是托了人情的福,他给我一个月的试用期,幸好这一月里,我做的让他满意,之后就一直都留了下来。
高奇峰在香港科技大读的大学,大学期间也一直在港企实习,所以回到大陆创业之后身上也不免沾了一些港人的习性,在工作上就像是一个拼命三郎,而我作为他的秘书,加班加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很晚回去一见到沙发就倒在上面不肯起来,恨不得就这样一闭眼睡到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我离开陆彦回半年了。
从那个记忆里总是飘着大雪的冬天跳跃到这个艳阳灼热的盛夏,刚开始的日子就像是屋檐下面的水慢吞吞地滴下来,让人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有时候我会从半夜里忽然醒过来,从我的小床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觉,这样的时候,我就给自己点一根烟,抽完一根烟,心里的愁绪就散开了一些,好像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其实我们还没有离婚。
我醒来,孩子没了,病房里面空无一人。我按铃,有护士小跑着跑了进来对我说:“您总算是醒了,身体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摸摸肚子:“孩子呢?”
护士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您和陆先生还很年轻,以后的机会还会有很多的,即使现在孩子意外流了,以后再要也是可以的。还请不要太伤心了。”
即使我心里已经知道,在被送到医院之前,有些事情就已经无法避免了,可是当护士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很快潮湿一片。
陆彦回一直没有来,陈阿姨每天都回来病房里,给我讲一些自己的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去超市买菜的时候,自己忘了带眼睛,把浏览看成了菠萝,问价格的时候一直跟导购扯着嗓门喊太贵了。又说老李出门说去加油,结果回来的时候说忘了带皮夹的。
这些事情我都笑一笑,她是好心,我不忍心让她心里难过,我已经够难过了,再多一个人真的没必要了。
我笑的时候,陈阿姨就倒一杯水递给我说:“太太肯卖给我一个面子笑笑就好了,您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就跟春天里开的花儿是的,谁见了心里都喜欢。不开心的事情,过一阵子忘记了,就让它过去吧,人不都是要往前看吗?”
陆彦回是在我出院的时候才出现的。我不肯再待在医院里,让老李去办出院手续,护士给我打了最后一个吊瓶,说是等输完瓶子里的药就可以出院了。
我躺在床上,发呆。那段时间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看着手机发呆,看着窗外败落的风景发呆,看着床头柜上的一盏灯发呆。不愿意闭眼睛睡觉,一闭眼睛就会有很多事情跳跃出来。我妈小时候给我做的麦芽糖,我爸收集的各种酒的瓶子,我哥的弹弓,他最后躺在太平间里身体冰冷的样子,我的尚未出生的孩子,很多很多事情,仿佛是一根根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着我,勒紧我的脖子,让我残喘难活。
这个时候有人走进来,没有敲门,也没有叫我,至少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好些天没有看到的大忙人陆彦回,终于屈尊降贵地来瞧一瞧这个可怜的我了?
他还是老样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整理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厚实风衣,里面是黑色西服,依旧是从前一样的讲究。落魄狼狈给人看笑话的似乎只有我一人而已。我心里觉得讽刺和好笑,竟然真的那样笑了一下。
陆彦回看着我说:“听说你一定要出院。”
“是,我要出院。”
“身体好一些了吗?”
“劳您费心了,好多了。”
“何桑,你别这样,这样跟我讲话有什么意思?难过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也遭到了报应,我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你少的。”
“不要再说了。”我顿了顿对他说:“什么时候去一趟民政局吧,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离婚。”
“不可能。”他站起来靠近我说:“你就这么恨我?”
我看着他:“我没法跟你继续生活下去,连唯一可以维系的孩子现在都没有了,你看,老天都让我们分开,我们就是这个命,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什么狗屁命?何桑你休想,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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