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烤肉饭致敬 (许姑娘)

　　但沈信却很快调整了情绪：“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跟你没有关系。我想跟你说的，是关于季明航。他当时开着另一辆车，就在我哥旁边。”
　　那个视频里，十字路口，铲车毫无征兆地猛地启动，闯过红灯冲到对面，一头撞烂对面的车，然后急速后退着拐进另一条车辆少的道路里，接着又是一路疯狂地撞人和撞车……
　　所以，顾笙笙记不起来，最初那辆出事车的旁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季明航的车就在旁边的话，他就是眼睁睁看着那辆铲车冲过去，眼睁睁看着沈哲出事……
　　“我哥跟季明航真的很好，比和我这个亲弟弟亲多了。”沈信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我能找出有我们仨合影的就只有这么一张。”
　　顾笙笙接过照片。
　　照片左边的是季明航，他旁边，是站在高处、挤在他和沈哲中间的沈信，不过照片里的他留着个大爆炸头，猛地一看不太能认得出来。
　　但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变。季明航没变，沈哲也和墓碑上的照片一样，还有，站在最右边的RUBBY，她的样子也没变。除了被她扶住的、高高隆起的肚子。
　　顾笙笙的反应很快。她心里的猜想如春草般疯狂地冒出来。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静静等着沈信。
　　“这就是你以为的RU什么，”沈信点了下照片最右边，又指指隔壁房间，神情里带出明显的敌意和蔑视，“她本来是我哥的女朋友，吃穿住，还有上什么美术课，全都靠我哥赚钱供她。我哥出事的时候，孩子都不到100天，她就要死要活地闹……”
　　他咬了下牙，“后来是季明航说，不管是她还是孩子，他都不会不管，她才算消停。那会季明航好像挺有钱的，她就是看上这点了，也不看看自己……季明航从来都没看过她一眼，她居然就敢到处去跟别人说季明航是孩子的爸爸，真他妈恶心。后来季明航没钱了，她卷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就跑，孩子丢在家里，上飞机前给季明航发条通知、告诉他一声……”
　　说到这，沈信泄愤般地踹了一脚桌子：“这事我说都觉得都火大，今天要不是遇见她，我都不会跟你提！”
　　小卷毛的妈妈……吗？
　　说实话，顾笙笙并不能融入沈信的情感里。
　　她不是当事人，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所以没有资格对她的行为做出评论、
　　在听到这件事以后，她反而，很自私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气。
　　再怎么说服自己别在意，“前女友”这件事也一直卡在她心里，跟卡在嗓子里的鱼刺一样，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要难受几下，闷闷的。
　　原来……
　　不是前女友……
　　这样的话，他照顾小卷毛就是因为沈哲，而不是因为喜欢前女友、所以爱屋及乌地照顾着她的儿子……
　　沈信边说着，边打量顾笙笙的反应。
　　这两天他通过观察加道听途说地，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他认为在他说完杜薇的斑斑劣迹以后，顾笙笙会和他一起同仇敌忾，一起愤怒地骂起来。
　　可是她完全没有这种回应。
　　这就让他有点被动了。
　　但沈信只能继续：“……所以，季明航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没必要总活在过去。那次事故不是他的责任，没有人怪他，他应该走出来……但是我这几天跟他说了好多次，他就是不肯开车！上次去台球厅那天你也在，你也看见了，他连听都听不进去，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有用……”
　　顾笙笙越听越觉得奇怪。
　　她听他说完，迟疑地问：“所以，你这次故弄玄虚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我叫出来，就是想让我帮季明航克服……不能开车？”
　　不是打算专门告诉她季明航和沈哲的过去，也不是想告诉她关于杜薇的事？
　　甚至看他的意思，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杜薇，他连提都不会提她？
　　沈信听到她问的，顿时如释重负：“对，我们一起想办法，让他……”
　　“我不要。”顾笙笙干脆地打断他。
　　沈信惊：“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出来跟我见面？你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不开车的事才同意的吗？”
　　“我出来是因为我想了解他。”她顿了顿，强调，“我确实很想了解他，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他。”
　　沈信觉得直线走不通了，开始绕起弯：“你不是喜欢他吗？我都知道，你为了追他，都特意搬到旧街了！那你想，你帮他，你们一起克服掉这件事，你对他就会很重要，他肯定会更喜欢你，完全是一箭双雕啊！”
　　顾笙笙觉得不可理喻：“为了让他更喜欢我，我就去戳他的伤疤？”
　　看沈信锲而不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说到底，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以为你含糊其辞的，我就听不出来，你把杜薇说得无恶不赦……没错，她作为母亲，丢下了孩子，确实是不负责任，那你呢？在杜薇离开以后，你作为季小航唯一的亲叔叔，你为他做了什么？好像也是用出国直接逃避掉了，并没有比杜薇高尚到哪去吧？现在，你那么卖力地表现出在为季明航考虑，表现你对他有多么多么的关心……你真的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那颗安不下来的良心？是不是季明航重新开始开车，你就觉得你欠他的可以一笔勾销、全部归零？”
　　她多少从老陆那儿听到了，这三四年，沈信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亏他骂起RUBBY来一套接一套，好像他自己就做的很好一样。
　　季明航照顾季小航，确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但也不意味着那些季小航真正的血缘亲属们就可以放手不管了。
　　这些，她本来不想提的，但沈信刚才说话的态度真的把她惹毛了。
　　他居然是高高在上地在同情季明航……
　　季明航才不需要别人同情！
　　他没有任何需要别人同情的地方！
　　杜薇还没把她惹火大，他先把她惹到了！
　　沈信被她戳中心底的想法，脸色先是涨红，后来又慢慢颓成灰白，根本说不出话。
　　他低着头，沉默起来。
　　他就是在逃避。
　　当年自私自利地临阵脱逃现实，现在又用满不在乎来回避当年。
　　面对季明航和季小航，他除了闹除了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掩饰他的心虚和愧疚。
　　他是胆小鬼，季明航比他强上一百倍，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什么帮他……
　　顾笙笙看他没有辩解，才鼓了鼓脸，把气消掉。
　　然后认真地和他商量：“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告诉了我很多‘除了你以外、很难有人会告诉我’的事，但是让季明航再开车这种事就不要再尝试了，可以吗？”
　　“嗯。”沈信的声音再没有刚才的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费劲地哑着嗓子问：“我……还能弥补吗？”
　　“……谁知道呢……”
　　顾笙笙回答时走了神。
　　她突然想到，如果沈信不出国的话，搞不好季明航不仅要照顾小卷毛，还要把这个大卷毛也照顾起来。
　　这样想，他出国也挺好的，至少让季明航省了一大份心！
　　她想定，鼓励着他说：“我觉得，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像你说的，人不能活在过去。你也别再想着做什么弥补，只要以后把你能做的做到就可以！”
　　还是别弥补得好，一看就会越补越乱。
　　沈信也点着头被她劝住了。
　　他抬头，正好看到侧面有人从旁边隔间出来，赶紧扭头躲。
　　“不是她，她已经走了。”顾笙笙背起自己的包，打算结束这场谈话。
　　“你放心，她路过这儿的时候全程都在跟别人说话，完全没朝我们看一眼。”
　　67
　　来的时候，因为有种瞒着别人偷偷会面的情绪，所以兵分了两路。
　　但今天到最后说到这个份上，阴谋阳谋全都没有，也就没必要再偷偷摸摸地分开回去了。
　　顾笙笙背着包和沈信一起走出大厦，从零钱包里拿出几个硬币，分给他，然后往公交车站点走。
　　走到站点等了一会儿，顾笙笙正想拿出手机看一看，突然身边走近一个人。
　　“你好……”
　　看她回头，对方笑起来：“真是你，好巧呀。”
　　RUBBY也就是杜薇，不知道从哪儿拐了过来，也走上了站台，手里还提着个复古的手提行李箱。
　　顾笙笙下意识去看沈信，他已经站点旁边的报摊前，装作买报了。
　　好在没等杜薇和她聊起来，他们等的公交车就来了。
　　沈信一看到，赶紧用报纸遮着脸，抢先跑进车里，还顺手扯了顾笙笙一把。
　　但好巧不巧地，杜薇要上的，和他们是同一辆。
　　她朝沈信好几眼，边往里走，边笑着问顾笙笙： “是男朋友吗？”
　　“算是弟弟。”顾笙笙把沈信盖在脸上的报纸拉掉。
　　越是这样越惹人注意，这人脑袋里一定全是浆糊！
　　而且这点出息……
　　说他是弟弟，她都觉得丢人！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杜薇在靠前的单人座上坐下，神色毫无异常，一点认出沈信的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