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摸到了那只花瓶,手指往外拨了拨,又停住,像是怕把瓶子拨出来摔坏,又上了一级梯子,这才双手小心翼翼的把花瓶抱在怀里了。
我看得出来,他很想朝花瓶里望一眼,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生生忍住,慢慢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过程中再次拒接我帮他接住瓶子的好意。
他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我明显察觉到一直站在身边的欧阳子辰松了口气,我转头朝他望去,他扭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二叔紧紧抱着那只花瓶,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把花瓶放在桌面上。
我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他却只是坐着。
“你不看一看吗?”我提醒他。
他好像被惊醒一样抬头看着我,眼神中有些忐忑。“真是的子辰告诉你,他把我的鼻烟壶放在这个花瓶里了?”
我点头,耳边听到了欧阳子辰的声音。
“他说那天你又教训他,让他不要那么贪玩回公司去上班,为此你们起了争执。他气不过,想捉弄你一下,所以把你最珍爱的这只鼻烟壶藏到花瓶里了。”我把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出来。
二叔呆呆看了花瓶半响,突然“嘿嘿”笑了几声。“这个臭小子,收了我的鼻烟壶,让我那段时间总是不得劲!”
他的脸上在笑,我却看到他的眼中有水光闪动。
我转头去看欧阳子辰。他正双手抱胸倚靠在窗口旁边,半个身体都隐藏在窗帘的阴影里,看不清楚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我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还说了些什么?”二叔珍惜地抚摸着花瓶上的纹路。
欧阳子辰抬眸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他说只是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原本想过几天再把鼻烟壶找出来还给你的,却没有机会了!他以前不懂事,让你不要怪他。”
“呵呵!”二叔突然笑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笑,眼睛看着我。“这种温情脉脉的话可不是我们家那臭小子能说得出口的。他的性格我了解,不会轻易服输,更不会轻易向别人道歉!”
啊?被识破了?好吧,这话的确不是欧阳子辰说的,是我自己瞎说的。但我说这话的时候欧阳子辰不是没有阻止吗?可见他虽然傲娇自大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可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我只是帮他说出来而已。
“你是怕我老头难过,用这话来安慰我的吧?”二叔点点头,看我的眼神温和了许多。“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好心的姑娘。”
“什么好心,纯属多事!”欧阳子辰从阴影中走出来,撇了我一眼,表情嫌弃,但也没生气。“你让他赶紧看看花瓶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我只能尽职的扮演传声筒的角色。
二叔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把手伸到花瓶口里。
说实话,我对二叔最珍爱的那个鼻烟壶也充满了好奇。以欧阳家的身家,能成为副总裁大人最心爱的物件,也不知道会珍贵成什么样子。想必是价值连城吧!说不定上面还嵌着翡翠宝石。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躺在二叔手心里的东西,我还是惊住了。
的确是一个小巧的鼻烟壶没错,但完全跟“珍贵”两个字沾不上边好吗?没有翡翠没有宝石,普普通通的一个小瓶子,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只能说瓶身上的图案太后现代了。我完全看不懂那一团乱麻似的黑线代表了什么。
难道是什么大师的作品?恕我不会欣赏,在我看来,那团黑线更像是孩童捣蛋的涂鸦。
“怎么?失望了?”二叔笑起来,打开瓶塞从里面勾出一点鼻烟放在鼻端有力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露出陶醉的表情。
“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扯了扯嘴角。
二叔睁开眼睛,珍爱的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我点头。“在的。”
“好,你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收藏了那么多鼻烟壶,其中不乏上百万价格的古董和名家大师作品,为什么我独独珍爱这一个。”二叔的眼睛直直落在我身上。“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意思就是说,只要经过这最后的确认,他就相信欧阳子辰真的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他的身边。
我看向欧阳子辰。
他的嘴角抿得有些紧,坐在那里就像石雕一样动也不动,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个鼻烟壶上面图案是我七岁的时候画的,画的还是他。”
他二叔以前就长那样?脑袋就是一团黑线?我觉得我黑线了。
把他的话转述出来,二叔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骂:“臭小子臭小子,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你让他出来,我要见他,哪怕是……一眼,也可以啊!”
我望向欧阳子辰,他摇头。“以后再说!既然现在他相信你了,那我们就说正事吧!”
第十八章、我怀孕了
等到终于从二叔的书房出来,天都快亮了。
二叔让我先不要回去,在这里住几天。我先拒绝的,但欧阳子辰让我答应下来。
这里离我位于市中心的家可不近,而且周围住的不说权贵就是富豪,出租车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做生意,我又不能走路回去,只能无奈的妥协。
房门关闭之前,我还能从门缝中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无比珍惜的抚摸那只鼻烟壶的样子。灯光和阴影把他脸上的皱纹雕刻得更加深刻,这个精神奕奕的老头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几岁。
许姐战战兢兢的把我带到客房,路上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打量了,我一笑,她就迅速把头扭回去,让我都快以为自己长得巨丑无比了。
“柳小姐请安心在这里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内线电话给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管有事没事,您最好都不要找我。
但我明显是要让他失望了。“能帮我找套赶紧的衣服和鞋子吗?”折腾了一晚上,我的睡衣都成了梅干菜,而且至今没有穿鞋子,也不知道二叔是没注意到,还是故意忽视我。
许姐飞快打量我一眼,点点头。“半个小时之内给您送过来,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如果我说有,可能她都要哭了。我很善良的挥手任她离开。
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明明身体累得要死,但精神却很亢奋,把自己洗刷干净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就是培养不出睡衣。
欧阳子辰斜靠在床边,眼神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我扯了扯他在膝盖上敲击的手指头。“你为什么不让你二叔见见你?”
想起我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的时候,那老头脸上失望的表情,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他老了,体内的阳气不足,还是不要和我接触太多为好。”他解释。“看到我,也意味着视线接触。”
还有这种说法?我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戳着他的胸膛。“我是女人,阳气更加不住,你这段时间对我又搂又抱的,还……那啥,正就不见避讳一些?”
他把我的手指包进掌心里,低低地笑。“你不同,你我之间存在因果,所以不必忌讳这些。”
是真的吗?我表示怀疑,可惜现在宝宝处于休眠状态,不然我也能问问他了。
欧阳子辰习惯性的揉揉我的头发。“刚才不是喊着又困又累吗?怎么不睡?”说完俯身抱着我,和我一起躺在床上。“虽然是因为我家的床太软了你睡不惯的话,我可以‘恩赐’你躺在身上。”
“想得美!”我拍开他乱摸的手。这家伙的脑子一闲下来的话,身体就闲不下来了。得赶紧找个安全的话题把他的注意力转移才行。“我说,你的二叔虽然脾气不好,但我看得出来他实际上很疼你的,还把那个被你涂鸦得不值100块的鼻烟壶但宝贝一样珍视,你和他的关系以前就怎么那么差呢?”
欧阳子辰在我衣服下作乱的手果然顿住了,然后依依不舍的退出来。他翻了个身,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眼睛看着天花板。
“以前我只觉得三叔是对我最好的,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我要什么他都想尽办法送到我面前,而二叔不同,他以前笑容就少,老爸去世后,我好像就没有见他笑过,每次一看见我,不是训我就是讲大道理,好像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能令他满意,我挺烦他的!”
我冷笑。“你知道什么叫做‘捧杀’吗?”他三叔好像用的就是这种伎俩。
好在欧阳子辰虽然纨绔了些,放浪形骸了些,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欧阳家的精明,否则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三叔养成一个草包了。
我也学着欧阳子辰,平躺着把双手交垫在脑后,看着在晨光中慢慢变得清晰的,花纹繁复的天花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可惜了二叔,这么一个一心为家族为欧阳集团着想的人,却因为以前和欧阳子辰的关系不好,被这混账家伙架空了,在集体里面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否则我们现在也不用那么被动了。
他笑了笑。“等!心里有鬼的人总会忍不住先出手的,我们等着就可以了。”
*
有些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沉不住气,我才睡了三个小时,就被许姐的内线电话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