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人的芬芳扑面而来,在接过直缀的时候,手指无意间蹭过他的手心,然而她却像采过蜜的蝴蝶一般,裙角一转,就从他的视野中逃离,秦藻抬眸,她正回首朝他嫣然一笑,那一刻他几乎真信了桃花神母,若是真有桃花神母那应该是她的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
秦藻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三个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祭舞队伍已经从他身旁经过,而人们只当他过于激动,所以才长跪不起,并未引起什么怀疑。
他站了起来,没来得及掸掉裤腿上的泥土,便抬眼看向肩舆上拿着桃花跳舞的她。
她将他的直缀铺在肩舆底部,赤足踩在他的直缀上摆动身体,或如蝶恋花,或如燕子飞,当真是身段柔软媚态近妖,神情威严如神。
“可恨竟为他人做嫁衣。”王诗微笑嘻嘻地凑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学士可别又不小心掉进这个深渊啊。”
秦藻眼中骤然凝结成冰,脸色发黑,寒声道:“你先管好自己吧。”
他与表妹廖汀兰的事情是他的命门,一旦有人触及必然翻脸,偏偏王诗微非不怕死地要来刺激他,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
“抱歉。”王诗微的神情倒是认真了些,可在正经了两个字后又道:“不过,这件事你还是早些忘记为好,毕竟你上了这条船,迟早是要回梁京的,将来若是跟顾相对上你也要冷静些,不要因为廖娘子的事情失了理智,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顾夫人才是。”
“这些不用你提醒我。”秦藻冷漠地扭过头。
王诗微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眉梢,转移话题道:“你也认得今日要给孟湘捣乱的人吧?”
还未及秦藻回话,嬴景已然走了过来,他看了秦藻一眼,秦藻便知道这是他无声的责备,毕竟当初他是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来办,结果竟还出了差错。
秦藻低下头,嬴景却先出声:“你也无需责怪自己,毕竟这事是我的一点私心,却让你大材小用了。”
秦藻不确定他只是单纯的说这件事,还是话里面有敲打的意思,便低声道:“一国之主的私事也是国事。”
这既是提醒嬴景,也是在提醒自己。
“不如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王诗微笑着摸了摸鼻子,“毕竟我还未给殿下您送上什么投名状。”
嬴景审视他片刻,露出和善的笑容,“先生何需什么投名状?”话虽然这么说的,可他却并未拒绝王诗微。
对于孟湘来说,这种陷害她已经见惯不怪了。原本她也是怀有警惕心的,担忧沿路会不会有人故意朝她扔一些臭鸡蛋、烂菜叶子什么的,也怀疑肩舆会出什么问题。然而,出手害人之人终究还是太小心了,只是将肩舆上抹了水,底面的板子打磨的又光滑,如此一来就令她很难维持动作了,若是被追查,他们可能也会用那是沾上了露水的借口推脱罪行。
现在这两人果然也是这样说的。
“大人,他们可不能这么空口白牙地诬陷我,我好歹也是为西渠县跳了好几年祭舞之人,如何不知此次祭舞的重要?又怎敢蓄意破坏?大人,冤枉啊!”曲婆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她的儿子曲朔还被衙役死死压在堂下不断叫嚣着,“松点!松点!该死的,你们可知道我谁,我要你们好看!”
突然扑进祭舞队伍中的人正是曲朔,衙役还在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个弹弓和一袋子小石子,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孟湘又向霍如琢提出肩舆上故意被人撒了水的事情,他当下拍案而起,毕竟他现在正努力逢迎着九皇子,此次桃花神母祭他就是要用来讨好九殿下爱宠的,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在打他自己的脸,饶是这曲家母子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这回也公正无私了一把。
霍如琢这样做让曲婆子是傻了眼,毕竟这事儿做的也不是多么隐蔽,多么天衣无缝,要是霍如琢还跟以前一样稍微抬抬手,她就一点事儿也不会有。然而,霍如琢突如其来的铁面无私让曲婆子也束手无措,只能一口咬定这事儿与他们无关了。
霍如琢都快把惊堂木拍烂了,那曲婆子就是不松口,就在他考虑是不是先揍几下的时候,一名衙役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到堂前跪下,曲婆子一见这人脸色顿时白了。
第七十四章
“大人,小人知错了,都是曲婆子那财物来诱惑小人,我一时鬼迷心窍,便……便……”
霍如琢“哐”的一声砸了下桌子,威严道:“事到临头你还不将此事真相速速说来?”
那个衙役一抖,扭头朝他背后看了一眼,哆哆嗦嗦道:“小人按照曲婆子所说将水泼到肩舆底部,曲婆子还曾嘱咐过小人,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便推脱到保管之人的身上,都是保管之人监管不力,才让肩舆沾上了露水。”
“大人,小人冤枉。”站在一边的一个衙役猛地就跪了下来,不断朝霍如琢磕头,他就是那个本来要背黑锅的倒霉鬼,若不是那个衙役说出来,这次的事情也只能拿他开刀了。
奇怪的是这个衙役为何会自己说出来呢?
孟湘满是疑惑,等视线落到那衙役的身上,他又是一脸恐惧慌张地朝身后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他身后到底有什么?
“大胆刁妇曲氏,你可认罪?”
“大人……我……”
霍如琢没等听她的解释,便砸着惊堂木大声喝道:“你还敢有所隐瞒?看来是不知悔改了?来人啊——”他拖长了声音,等着曲婆子出声。
而曲婆子果然正如他所言,脸色惨白,哆嗦着嘴飞快道:“我认了,我认了,都是我一人做的,与我儿无关,大人,要罚就罚我这个老婆子吧!”
“娘——娘——”曲朔太阳穴上糊着的一块膏药都被他蹭了下来,却不管不顾道:“这狗官收了你那么多钱还不为你办事,我告诉你霍如琢,我一定会告你,我就去青州州府去告你,我要扒下你这身狗皮,你这个狗娘养的……”
曲婆子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连忙喊住他,可那曲朔就像是条疯狗一样逮到谁就咬谁,还骂孟湘是个惯会爬床的贱娘们,嘴里不干不净,到底是将霍如琢得罪狠了。
“来人啊,给我掌嘴!”霍如琢气得直跳脚,一面让人去教训曲朔,一面偷眼去瞧孟湘,生怕她露出丝毫不满意,再吹吹什么枕头风。
“大人,我儿真不是故意的,您息怒,就看在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就饶了他吧。”
噼里啪啦的掌嘴声响在大堂之中,让人听着就一阵肉疼。
霍如琢这才重新落座,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这曲大郎真该好好教导了,本官的名声可是尔等刁民可以随意诬陷的?”
“是是是,都是我家大郎一时昏了头。”曲婆子看着自己儿子嘴里吐血的模样,心里都在流血,可脸上还不得不陪着笑附和着霍如琢。
霍如琢朝上方微微拱手,朗声道:“下官上敬鬼神,下恤平民,更是忠君……”说着,他给了孟湘一个暗示性的眼色,“因而,我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大秦!”
他说的是振振有词,神采飞扬,而曲婆子都快哭了,却只能抱着儿子不断点头。
孟湘看着眼前宛若闹剧一般的场景,心里累的很,对眼前这个世界的印象便又黑暗了几分。果然,一流的演员都是政治家,只有二流的演员才活跃在摄像机前和舞台上。
等霍如琢命人将曲家母子两人押入大牢后,他自己则飞快地从上位跑到下面来,一脸的体贴和歉疚,“真是让孟娘子你受苦了。”他抬抬手想要扶住孟湘,却只是虚虚做了个动作,根本碰都没碰上她。
孟湘轻轻摇了摇头,虚以委蛇道:“大人您多虑了。”
霍如琢眉眼弯了弯,轻声道:“若是和贵人说起这件事儿,孟娘子该知道如何回话,唉,你我都是小人物,都不容易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将这个锦盒往孟湘的怀里塞去。
孟湘连忙退后几步,霍如琢却直接将那个锦盒扔到她的脚前,孟湘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推拒不了的话来,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绯红的裙角拂过那个锦盒,没有丝毫留恋。
“啧。”霍如琢望着她的背影咂了下舌,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没有一个是傻的。”他蹲下身子重新将那个盒子拾了起来,脸上满是心疼,“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东西了。”
当霍如琢正为孟湘有眼不识金镶玉而惋惜的时候,孟湘则在庆幸甩掉了一块烫手山芋。得人恩惠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个人随时需要拿你换些什么的时候。
孟湘沉沉舒了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孟娘子何事烦心,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她扭头一看,王诗微正懒洋洋地倚在一棵树上,一腿微屈蹬在树干处,她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是在县衙里竟然没有人拦他?
“不用看了,有钱可通鬼神,我已经打点好了。”王诗微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快拿出来给我瞅瞅。”
孟湘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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