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反正试试看就知道了。”
孟扶苏板着声音道:“然后毁了唯一的被褥?”
“好吧。”她立刻举手投降,“那我陪你说说话总行了吧?”
他没有吭声,想必就是默认了。
孟湘笑了笑,“我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是读过书的。”
“因为我是上过学堂的,而且以前那个人在的时候,赶上心情好便教我几个字。”
“后来身体不好在家就自己学,说起来,那书也是期哥儿拿回来的。”
所以,那孟二郎究竟做了什么啊……
而且,她发现孟扶苏提到孟朗总是用“那个人”来代替,似乎跟他的爹的隔阂不小。
“我家大郎一向聪明,想必自己学也是极快的。”孟湘表扬他,他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颇有些洋洋得意道:“我也曾找那些上学堂的人比过,我比他们懂得还要多些。”
“哇,好厉害。”
“也没什么了,我要不是身体不好想必还能多学一些。”虽然谦虚了一句,可他那骄傲劲儿简直要透过那简短的话语扑过来了。
“大郎你既聪明又稳重,想必你一定决定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将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吧?”孟湘这次的提问有些郑重,身体也朝他的方向倾了倾。
而孟扶苏沉吟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便是不方便跟她说了,孟湘也不失落,真诚地冲着他道:“我相信你所求终究会实现,因为你的努力老天都看得见。”
“说起老天,我之前好像听你跟文婆提起算命的事情?”他试探地问道,刚刚问完又立刻加上一句,“我并非……算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她的回答,便低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会算命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便咬着唇试探性地问了声:“娘?”
依旧没有回答,他摸索过去,才发现他娘坐在炕上抱着被,居然倚着墙睡了过去。
可惜那声她总是想要让他叫的“娘”她是没有听到了。
孟扶苏重新融进黑夜里,就像之前无数个黑漆漆的雨夜一样,但是这次不同了,这次他知道他娘一直在陪伴着他。
孟湘再次醒来是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了,间或伴随着文寡妇中气十足的叫唤声,她一醒便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炕上,碗已经被收走了。
她简单地拾掇了一下便下了地,往帘幔那边一瞧,被子下面鼓起一个包,显然是孟扶苏正趴在被窝里睡觉。
没想到他睡觉的姿势是这样的,孟湘凑近了些,却发现那隆起的包在不住的颤抖,心下突然感觉一阵不好,她猛地就掀开了他的被子,只见孟扶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汗津津的,他闭着眼,眼睛下面还发青,嘴逼得紧紧的,嘴唇却干裂的起皮,脸颊红红的,像是烧熟了一样,他双手抱胸蜷缩着身子,身体却止不住的一阵阵发抖。
孟湘立刻将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却烫的烧手,似是察觉到她的靠近,他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儿,发发汗就好了。”
“这可不是发汗就能好的事儿,你身体本来就虚弱,再一发热可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要去找个郎中看看才行。”说罢,她便跳下炕,浸了一条布巾,先是润了润他的唇,又将那条布巾搭在了他的额头上,还没等她收回手,却被拉住了手腕。
“没、没钱,不……不去找郎中……”说罢,他的手就有些乏力地滑了下来。
第八章 借药
看着他因为难受而紧蹙的双眉,孟湘心里叹息不已,这孟扶苏就是太懂事了,却也懂事的令人心疼。
“大郎,这世上的金银不过是身外之物,你觉得在我眼里这些会比你更重要吗?你放心,我有方法能弄到钱。”她将他额头上打湿的布巾重新摆正,又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便急匆匆往外跑。
“九娘——九娘——”文寡妇还在门外一遍遍呼喊着,孟湘拉开门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一脸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大娘——我……我家大郎他发热了,你知道郎中在哪吗?”
“你这是急糊涂了?咱们这村子里怎么会有郎中,要找郎中的话可要去县里,再说了只是发热而已,要看什么郎中啊。”文寡妇不紧不慢道,似乎还觉得孟湘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过一想到九娘一直以来的性子,便知道她定然是被孟大郎生病吓到了,文寡妇便拍了拍孟湘的后背道:“家里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蒙头睡一觉不就好了嘛!”
孟湘的眼泪一下子变流了下来,她摇摇晃晃地扶住门,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可是我家大郎体弱,这下子……可……”
“唉——”
子女都是上辈子的债啊。
“你若实在担心的话,我那里还有我家莺姐上回发热剩下的药,不如你拿回去给你大郎熬着喝了,发了汗就好了。”文寡妇说着便拉着她望家走去。
“那就麻烦大娘了。”她仿佛这才定下神来,又不好意思道:“跟大娘约的今天要卜算一卦的,但我实在……”
文寡妇拍了拍她的手,“我不着急,还是照顾你家大郎要紧。”
孟湘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再说了,昨儿个那雨不就证明了九娘你确有神通嘛,那我多等等又怎的。”
她扭头看了文寡妇一眼,只见她脸颊微红,倒是有些兴奋的模样,活像自己捡了一个金疙瘩似的。
两人刚携手走进院内,就见文松正赤~裸着上身在劈柴,鼓鼓囊囊肌肉一张一缩,汗水顺着绷紧的身体缓慢的流下,像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焦糖,整个人甜的都要化了。
他一抬头正撞见孟湘那双毫不掩饰的双眸,蜜色的肌肤蒙上一层粉红,他猛地丢掉手里的斧子,飞快地钻进了屋子里。
虽然礼教常在,但在这种乡下村落里,男人光着上半身种地耕田,女人赤着脚下地插秧或者荷着箪食都是常态,连吃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余地去讲究太多。
文松自然也经常因为热而打着赤膊,裸着上身,一贯少言寡语冷着脸的他面对那些不住偷看他的小娘子,也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耕作,即便是那个勾惯了汉子的宋寡妇也对他是素手无策。可不知道怎么地,但凡他见到隔壁的孟九娘这心就跳的厉害,脸也红的厉害,就想跟她多说说话,即便她家中还有两个孩子,自家娘也看不惯她,他就是没法儿控制自己不往她的身上瞧,真是苦煞他也。
他如此关注她,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留下坏印象,可她刚刚那眼睛简直煞的他从内到外都要烤焦了,更羞人的是那杆子枪也威风凛凛的立了起来。
正趴在炕上描绣样子的文莺见他哥一头扎进屋里来,就直奔着里屋而去,她喊他也不停,正纳闷着就见自家娘领着一青布衫的俏娘子走了进来,这人文莺又如何不认得,这下她可明白了为何自家兄长赤着脸直往里屋钻了。
文莺还未开口脸上就先堆起了笑,“孟嫂子来了哈,快到炕上坐。”
还未等孟湘开口,那文莺就像是只小黄莺似的,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什么,等文寡妇将一包用黄纸包的药塞进孟湘怀里的时候,那文莺像哑了似的,神色焦虑,反应过来后便抓着孟湘的衣袖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是孟大哥病了吗?”
文寡妇却不理会自己女儿的问话,径自推着孟湘道:“看你急的一头的汗,小心被风闪着了,你定然不放心你家大郎,快点回家去吧!”
“大娘,谢谢……”还没等孟湘说完就被文寡妇给拦下了。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了,这生分了不是。”文寡妇简直是催着她赶快走。
孟湘露出一丝笑来,“等大郎好些,我就给你算。”
文寡妇脸上的笑容越发盛了。
说罢,孟湘便抱着那包药往外走去,转身的功夫眼风便扫过里屋与外屋隔断的布帘子,而那帘子就像被惊扰的湖水似的泛起了波纹。
“哎,孟嫂子等等,我也去,我也去!我去看看孟大哥。”文莺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忙慌地就去趿鞋。
在孟湘看来文莺这小姑娘眉目清秀,又百伶百俐的,若是孟扶苏也有跟她同样的心思,那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可是,目前看来孟扶苏的心思似乎并未放在这些事儿上,但这也不妨她看这双小儿女有趣。
可文寡妇却不乐意了,她还指望这文松当了大官能给他妹子找个齐整富裕的人家,让他妹子也做个官家娘子,说不得以后还能被人称一声“夫人”呢。她本就看不上孟扶苏那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病怏怏的像个瘟鸡,田间地头半点忙也帮不上,活像他那个软骨头的爹,光长的好有什么用,小白脸一个,将来连自家婆娘都保护不了。
“去什么去!你还要在家给我描绣样子呢,好好在家呆着,老是疯跑像个什么样子,要是嫁不出去有你哭的时候!”文寡妇扯着文英脸色颇难看。
孟湘心下了然,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九娘……你家定然没有烧火的木柴了,刚好我劈了些,给你送去吧。”套上一件小褂的文松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就去追,路过他娘身前的时候,将头垂的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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