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沈世林的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
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冰冷，“下来吧。”我却听出了一丝温情。
我说，“好，我这就下去。”
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妆容精致，卷发柔顺的散在身后，连衣裙没有褶皱，高跟鞋擦得锃亮，嗯，腋毛也除了。
今天沈世林没带司机，自己坐在驾驶座上，我犹豫了一下，在沈世林警告的眼神里坐到副驾驶座上。
路上，我几次想开口问问关于他家里的情况，可看着沈世林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也张不开嘴。
一路无言。
车子驶进一处高档别墅，缓缓的停了下来。
我握紧安全带，不知所措的看着沈世林，紧张的一塌糊涂。
沈世林俯身过来，解开了我的安全带。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盒子递给我，我松了口气。昨晚上忘了送礼物的事，今天想起来已经来不及，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准备好了。
装修豪华的别墅里，沙发上坐了三个人。男人看起来跟我爸差不多的岁数，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女人优雅的坐在他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沈世林揽着我的腰站在房间中央，指着沙发上的人说，“青丝，这是我爸，我妈，还有…”他的声音顿了顿，看着那个小女孩神色温柔，“我…表妹，尚青。”
然后又看向他的父母，“爸，妈，这是何青丝，我女朋友。”
佣人端上来两盘水果又退了下去，沈世林的父亲看向我，眼神利剑一般，他母亲倒是对我笑了笑。
我礼貌的笑着说，“伯父伯母，你们好，尚青，你好。”把礼物递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沈父没说话，沈母笑着打圆场，“来来来，先坐下。”
尚青从始至终都盯着我看，她穿了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头发卷蓬蓬的很可爱，齐刘海下是一张漂亮的让人心惊的脸，只是那双眼，看着我却似有敌意。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冲她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吃到一半，沈母突然有些伤感的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尚青说，“多好的一家人啊，要是世文在就好了……”
沈父皱起眉来斥责，“好好的又提这些做什么？快吃饭！”
沈世林低着头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尚青的眼神闪了闪，夹起一块肉放到沈母碗里，声音甜甜的说，“妈，别想了，世文哥又不是不在了。等过一阵子…”
她看了看我，接着说，“等过一阵子，世文哥完全好了，咱们一家人还是好好的。”
沈世林放下碗站起来，“我吃饱了。”然后拉起我，“别吃了。”
虽然知道这很不礼貌，可我更怕沈世林，只好一边被沈世林扯着走一边转过头对桌子上的人道歉，“不好意思伯父伯母，我先跟他上楼。”
70 鉴定报告
卧室里。
沈世林坐在床上抽烟，我坐到他旁边。
迟疑了一下，我说，“刚刚，我听到……尚青管伯母叫妈。”
沈世林点点头，“嗯，早晚都是一家人。”
他无意多说，我也不敢再问。过了一会儿，他说，“青丝，你的梦，是不是都实现了？”
我咬住下唇点点头。
沈世林就笑了。
再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尚青坐在沈母旁边陪她说话，沈世林说，“青丝，我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接你。”
我只能点头。沈世林走到尚青面前，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又抱了抱她，然后走了。
坐在沙发上陪沈母说了会话，沈母给人的感觉很好，如沐春风，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叫人尴尬。
尚青突然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青丝姐姐，我们去楼上，我给你看世林哥的照片，讲他的糗事，你不知道，其实他可傻了。”
她笑的很天真很友好，还冲我调皮的眨了眨眼，我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母慈爱的责备她，“胡闹，青丝姐是客人，想做什么之前你就不问问客人的意愿？”
一句客人，隔出两个世界。
我连忙说，“不碍事的，伯母。正好我也想看看世林的照片呢。”
沈母笑着说，“让尚青领你去看看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上去了。”
我点点头跟着尚青上楼，她领着我走进我之前来过的卧室，我看着她关上门，心里有些不踏实。
我笑着说，“快给我看看你世林哥小时候是……”
尚青回过头来，眼里的敌意不再掩饰，我的话说到一半顿住。
她却笑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我。
我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是两个小男孩坐在草地上，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抿着小嘴面无表情的男孩是沈世林。另一个男孩长得跟他很像，温温和和的笑着，像个小绅士。
这就是中午沈母提起过的那个世文吧。
尚青在一旁笑的诡异，我没说话，低下头翻开第二页。
依旧是那两个小男孩的合照，只不过，这一页夹了两张纸。
大刺刺的露着正面。
一个是弱视诊断书，患者那一栏，龙飞凤舞的写着尚青的名字。还有一个是鉴定报告，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底下写着，全眼球移植匹配率百分之九十四。
触目惊心。
我想起从第一次见面沈世林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想起去意大利那次正好赶上国际眼科交流论坛，想起沈世林对我那些莫名的好。
还有他刚刚说，和尚青早晚都是一家人。
拿着相册的手忍不住颤抖，可我还是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看着尚清说，“你想告诉我，沈世林接近我，是为了让我把眼球移植给你？”
尚青的脸上浮起不符合年龄的冷笑，她说，“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有数的。世林哥只是为了你的眼睛，他最终要娶的，是我。”
我沉默了一下说，“那个世文，他怎么了？”
尚青的脸色变了变，只一秒就恢复了正常，她说，“那不关你的事，你少问。”
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鉴定报告，莫肖经常接触这个，也给我科普过常识，我能看出来，这两张证明不是假的。
那天，我到底是没有等到沈世林回来接我，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
71 你去哪了
从沈世林家里出来，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秋意弥漫上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了两步才觉得腿软的厉害，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我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子蹲了下来。
双手环住自己，假装可以温暖一些。
第一次见到沈世林的情景还恍如昨天，清晰的不行，他端着一杯红酒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玩味的看着我向他求救。
我说，我愿意给沈总当牛做马。
他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把我从那个ktv里带出来。
当牛做马，我低下头嘲讽的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种下现在的因果。
在意大利，他抱着我挤在酒店的沙发上说，青丝，你要什么。
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欲罢不能。匹配结果就是在那个时候出来的吧。我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却沦陷在那一片温柔梦里。
他说，青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那么，沈世林，你想要的呢，我是不是也应该都给你？
其实，那个时候，也是有不安的，追着他一遍一遍的问他想要什么。他说，就当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吧，以后慢慢算。
慢慢算，原来是这样算。
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他曾经说过的话，挑起的眉角，每个表情，都不用去想，就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他以不容拒绝的态度，给了我一切我想要的，这个交易，从我主动找到他要四十万的时候，就没法回头了。
如果那个时候知道他早就有了心尖尖上的人，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爱上他。
一阵风吹过来，冷的要命。
我扶着电线杆子站起来，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车里很暖和，冰冷的身体乍一坐进去不受控制的颤抖，我低下头静静承受这一刻的绝望。
司机师傅转过头，是一个爽朗的中年男人，笑着问我，“小姑娘往哪去？”
我动了动嘴唇，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无处可去。最终说了莫莫家的地址。
拿出打开浏览器，手指不住的颤抖，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输进去四个字，眼球移植。
世界性难题，没有先例。
我收起，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象，然后捂住眼。
真的害怕。
过了很久，我松开手，对前面的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我不去刚刚说的那个地方了，去花石小区。”
师傅爽朗的一声，“好嘞！”车子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在下，我打开门，看到沈世林坐在沙发上。
他正眯着眼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你去哪了？”
我站在门口，身体不住的发抖。他的眉头微皱，表情冷漠，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一边深情的骗我沦陷进他的温柔乡，一边算计我的眼睛，明明早有妻子的人选，却还把我带到他爸妈面前。我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装的这么若无其事。
见我不说话，沈世林的声音冷了下来，“说话啊，杵在门口干什么！”
72 有一百种方法能叫你心甘情愿
我关上门，走到他面前，沈世林伸出手，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把我拉进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