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唐明朗看来,时间还挺早,他连忙说,“还没结账呢……”
我已经结过了。
刚刚贺优离座的时候,李知行已经结了账。发生了刚刚艾文那热情表白的一幕,无论是他还是唐宓都觉得,这地方实在没法待下去了,离开也好。
唐明朗自知今天的这次见面有点糟,瞪了一眼还有点困惑的艾文之后,和乐队的其他两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收好乐器,拉上贺优跟在李知行身后离开——乐队其他两名成员拍拍艾文的肩,尴尬好笑兼而有之,好友泡妹子泡到人家的女友,对方没翻脸实在是涵养好,对于唐明朗此刻的离开,队友心领神会表示支持。
十二月的晚上,即便是洛杉矶也很寒冷,带着水汽的凉风拂过,酒吧的喧闹一下去了大半。
唐明朗深呼吸一口气,抓紧时间第一个发言:“艾文平时就那样,表姐、表哥,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总有一天会挨揍的。”李知行说。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你知道的,意大利裔嘛……”唐明朗敏锐地用民族性覆盖了刚刚的话题,“话说回来,他平时还是比较注意的,今天抽风比较厉害。”
在唐明朗内心深处,其实觉得艾文有那么一点冤枉,人家根本没想到“哥哥姐姐”是一对,难免犯了错误。
“没什么的。”唐宓也没把这意外事件放在心上,情绪很淡定地跟唐明朗说,“刚刚忘记说,演出不错。”
“哪就好,”唐明朗期盼地看向李知行 “表哥,你觉得呢?”
“很有感染力,原创能力也不错。”李知行点评道。
“所以,表哥,你会支持我吧?”唐明朗眼巴巴地问。
李知行定睛看了看他,微微笑了:“只要你不挂科的话。”
“不会挂科的!”
唐明朗立刻保证,英俊的脸在路灯下十分严肃,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决心。
唐宓和李知行对视莞尔。一个人有了热爱的事情后,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四个年轻人聊着天朝着停车场走去,眼看着唐明朗的道奇就在前方,贺优忽然开口:“表哥表姐,你们今天去哪里住?”
唐明朗马上说:“去我的公寓。”
来洛杉矶之前李知行当然已经考虑过晚上的住宿问题,住旅馆是中规中矩的选择,只不过刚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住一间还是两间似乎都是个问题——唐明朗给了他建议,恰好他的室友考完后就会去夏威夷过圣诞,到时房间将空下来,于是顺理成章地约定两人到了洛杉矶之后,就在他的公寓凑合一晚。
因为之前和唐明朗之间的冷战,贺优并不太清楚李知行的安排,此刻得到答案后,眼珠子一转,抱住走在她身边的唐宓的胳膊,对两名男生说:“我看这样吧,表姐去我那里住吧?”
“嗯?”唐宓侧过头。
“明朗,你的公寓也不大,你和表哥两人住比较合适。”贺优兴致勃勃地建议,“表姐,今晚跟我一起度过一个‘girl's night’,怎么样?”
贺优的脸庞隐约发光,透露出一种年轻女生特有的兴致勃勃,李知行瞥一眼就猜到她大概是要跟唐宓进行一场“girl's talk”——他无意反对,只觉得无论贺优打算同唐宓谈些什么,结果多半不会让她如意。
唐宓和李知行对视一眼,领悟到了李知行眼神中的“你决定”的意思,她对贺优点了点头.宓:“只要不给你添麻烦的话。
“当然不会了!这边走这边走,坐我的车吧!”
当事人已经有了主意,唐明朗不会表达反对。
说真的,别看他刚刚好像很沉稳很淡定的样子,但对表哥如何追到表姐这事儿,他的好奇心快爆炸了,唐宓在贺优的公寓住,方便了他今晚和李知行的秉烛夜谈。
贺优的住处在大学旁的一个高档公寓楼,大厅明亮、保安认真、停车位充足,唐宓当交换生也近半年时间,在偶一为之的留学生聚会中,时不时地也听到有人谈起在美国的国内富二代们的奢侈生活——是的,看到贺优的房间的一瞬间,她顿时明白了“奢侈”的意义。
她独自个人住在一个看起来挺不小的单身公寓里,公寓现代风格浓郁,每一件家具都簇新锃亮,看一眼就知道很贵。虽然只有一间卧室,但衣帽间的规模相当惊人,仅仅鞋子就放了整整一面墙,衣服什么的就更不消说,估计贴墙的两面衣柜都装满了她的衣服。
至于卧室,更让她惊讶了一番。卧室挺大,浅蓝色的大床宽度起码两米以上,房间的靠窗处是一张连体书桌,书桌上堆满了书和笔,还有好几个相框;书桌旁则是一张化妆台,各种化妆品堆满了半个桌面;卧室外,则是一个面积只比卧室略小的宽广阳台,两张躺椅摆在阳台上,窗外浓密的树荫盖住了半个阳台。
唐宓没什么八卦探索的欲望,礼貌地环顾四周后就收回了目光,没进一步研究这间奢侈的套房。
贺优是很称职的主人,招待唐宓喝饮料,还让她先用自己那间颇大的浴室。
贺优的卧室既然只有一张床,很显然,今晚唐宓必须跟贺优同睡一张床——好在床足够大也足够舒服,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贺优的床非常软,枕头和被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松软程度真是恰到好处,唐宓躺上去之后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云层里,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舒缓开来。她完全不想知道这张床的价格,她能从床的舒适程度判断出床的价格——那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经济学专著里关于金钱的描述。
对金钱的追求是经济进步的动力。大多数人追求金钱,只是为了应付日常开销;而有些人追求金钱是为了享受生活,他们看重的是金钱带来的舒适,他们追求金钱是为了品尝最美味的佳肴、住最舒适的房子、睡最舒适的床。
贺优大概就是后者吧。既然有条件为什么不享受呢?
唐宓住校多年,当然明白,当两个相同性别的人同睡在张床上的时候,多半也是交流心声的开始。这就是床铺的作用,它能让人觉得安心和受到保护,但同时也卸下人的心防,然后进行一些深入的涉及灵魂深处的探讨。
果然,贺优洗完澡就跳上床,直接切入核心问题。
“刚才在酒吧里,我真是很吃惊呢。”贺优闪着眼睛,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好奇心,“表姐,上一次我们在旧金山见面的时候,你和表哥还没在一起。”
唐宓放下阅读的论文和手里的笔,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觉得这确实是一个能引发人类好奇的问题。
“当时,我们确实没在一起。”
“那进展还挺快……好像不对,表哥应该喜欢你很多年了吧?”
唐宓抿了抿嘴,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似乎都有炫耀的嫌疑,只能含混地回答这个问题。
“也算不上吧……”
“真好啊!”贺优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齆声齆气地说,“唉,我也想要有人追啊!”
唐宓忍不住莞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说: "你的话,应该有很多人追啊。”
“唉,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贺优身体一歪,右侧脸颊陷入枕中,“表姐,你知道,有优秀的男人一心一意地喜欢你等你很多年,是非常偶然的事件。”
听出她话中的恻然,一愣,低下头瞧着贺优。
不带偏见地说,贺优卸妆之后,明艳程度的确下降了几层,但还是很清秀的,颇有邻家少女的感觉。在毫无粉黛的情况下,她脸上的表情,每一丝唐宓都可以看得很真切。
“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一个男生,他比我大两岁,是我们学校隔壁体校的运动员,他打羽毛球的,很高很帅,身材也特别特别好,现在是国家级运动员,参加过不少国际大赛。”贺优回忆道,“我和他谈了两个月的恋爱,然后分手了。”
唐宓从善如流地问:“怎么分手的?”
“我那时候……年龄比较小……”贺优瞧着忽然有些心虚起来,“挺娇气也挺小心眼的……他是专业运动员,在球队竞争压力很大,平时时间也不多,他说希望女朋友可以照顾他的生活,至少不拖他的后腿……”
贺优说得含混,想来也不是很愉快的经历,但唐宓也能马上看出两人的矛盾根源。
“后来呢?”
“上高中的时候,我又喜欢另外一个男生……”贺优说,“他是我们学校的男神,学习棒运动强家庭也好,怎么看都很完美,嗯,大概和知行表哥一样吧。”
唐宓点了点头。果然,每个中学都会有自己的校园男神。
“我们关系挺不错,他常常来我们班的教室找我,跟我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之类的。经过第一个男友的事情,我的脾气改了不少,也谨慎了一些,因为挺享受这种暧昧的气氛,我就没直接跟他说‘我们开始愉快地交往啊’,就这么暧昧地相处着。”贺优说着说着,表情忽然复杂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听到他跟我同桌表白!我这才知道!他跟我玩暧昧是为了我同桌啊!”
唐宓稳住心神,缓缓问:“同桌?”
“是的!全世界那么多漂亮女生,可男神就是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