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提,陈水墨从迷蒙中醒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那人太高,她费力的仰了仰脖子,才看到那人的脸。眼睛睁开了,视觉还在沉睡呢,陈水墨眯眼打了个哈欠,这人穿的白衣服,人高马大的,一身消毒水味道,于是说道:“谢谢你啊,医生。”
宋信和对这人几乎没有太多正面印象,他提醒了她一句:“输液瓶高度不够,压力达不到,流速会减慢。”
陈水墨目瞪口呆,她很少输液,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人家输液瓶挂在架子上,原来还有这么深奥的物理知识,但她只能用一只胳膊举着,早就酸痛无力,也就没想去抬高。
“手抬高。”宋信和很难相信,这人竟然无动于衷,他有些嫌弃的拍了拍她的腕臂,让她再举高一些。
陈水墨手快要酸死了,早就抬不起来了,还被人这么打了两巴掌,一个手抖,就索性垂手下去缓缓。
宋信和冷笑一声,也不去磕她的手腕,直接冷言说道:“输液瓶低于手腕高度,会发生血液回流,导致空气进入静脉,与血液搅乱形成气泡导致空气栓塞,阻碍肺动脉,严重时发生心衰竭,抢救不及时就会死亡。”
宋信和留下这么一段话,转身走了。
陈水墨已经目瞪口呆,很迅速的老老实实把瓶子举高了,她认真的看着针口,盯了几分钟才松口气,液体顺利下|流,没有什么血液回流!她松口气,刚刚真是吓出一身冷汗。
“墨墨?”有人叫她。
陈水墨应声抬头的瞬间就后悔了,相隔三尺远的地方,郑文叙站在那里,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娇艳的美人儿,不是孙瑜,竟然是袁思思。真是倒了血霉,怎么又在医院碰到他们了!
“陈水墨?”袁思思的声音一向很尖锐:“你在这表演大猩猩呢?”
这声音刺得陈水墨当即打了个战栗,基于刚才医生的话,她也不敢收手放下输液瓶,只得费力的斜着脖颈,努力的高举着手臂,可不和大猩猩一模一样嘛。她不想理他们,
于是歪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他们。
郑文叙走上前去,想要帮陈水墨拿输液瓶,被陈水墨躲开了。
“姐夫,我姐可就马上过来了,咱们走吧。”
“你怎么坐在这里?”郑文叙眼里有些疲惫,看着陈水墨时,却是极温柔的:“医院没有空病床了吗?”
“哼……怕是没钱出医药费吧!”袁思思对陈水墨的厌恶,由来已久,上学时,她就对陈水墨反感不已。
这女人,贫穷贪婪,小气吝啬,最重要的是,抢表姐男朋友。
“像她这种女人,最近不敢偷和抢了,自然越混越惨了!”
“思思,不要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小时候,我姐因为丢了玩具,哭的惨兮兮的,最后发现全被她偷偷拿去给剪了!上大学,她们寝室就老丢东西!工作以后更是,上周主管还跟我说她笨的无可救药。”
“我没偷!”陈水墨站起来,右手抬的更高些,以求输液瓶高度适中。不过她手早就举累了,快要抬不起来。可她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如此,没偷。再来一万人逼她,也是没偷!
“臭不要脸!”袁思思越过郑文叙,上前伸手,刚要落下,便被一人截住了。
那人手指很修长,也很白,手里推着一个输液架,身上套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居高临下的看着袁思思,瞪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抬手,接过了陈水墨手里的输液瓶,将它吊在了支架上。
☆、一万三
医院每天都上演鸡飞狗跳的戏码,新生的欢喜,离世的悲伤,像这种情场小打小闹,完全入不了宋信和的眼。他看了一眼手还僵在半空的男主角,再看看跟前站着的陈水墨,别说,一个一脸憋屈,一个一脸委屈,还挺配的。
“怎么了这是?”孙瑜从楼道另一侧走了出来,看着这惊奇的一幕,手扶着腰,微微挺了挺肚子。郑文叙收回手,从人群里走了过去,搀着孙瑜的手臂问道:“医生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别的,就说我从小体质弱,必须好好安胎,你别担心。”孙瑜笑笑,看向一侧的陈水墨,惊讶的说道:“墨墨?你?怎么又来医院了?”
说着,还特意的把手贴在肚皮上,有点防备的护着肚子的意思。陈水墨冷笑,这是告诉别人,她跟踪他们来医院看她滑胎呢?
袁思思凑上去,避开这个很面熟但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医生,依然对着陈水墨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附和道:“对啊,瑜姐,你身体一直不好,不像某些人是心眼一直不好。”
“你说谁呢你!”陈水墨已经被这群人搅的一团乱了,脑袋有些糊,她抱着来医院咨询问问看能不能不割阑尾顺便输液赖在医院躲避他们的结婚典礼,结果却在医院和他们碰上。还被恶意揣测,她真的很郁闷!
“谁心肠不好我说谁。”袁思思颐指气使,可能孙瑜这个体弱孕妇的出现,更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思思……”郑文叙开口欲阻止。
“吵什么吵?”一直静默不语的宋信和说话了,他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合着面前这只铁公鸡上次在急诊大厅不只是简单的偶遇前男友和女朋友,这里面还有很多隐情啊,可他实在没兴趣听他们在这里嚎叫,对着情绪有些起伏的病号铁公鸡说道:“你,跟我去办公室。”
陈水墨没动。
他认真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刘海很乱,遮住了一部分杂乱的眉毛,眼睛气鼓鼓的瞪着,嘴巴随时要咬人的样子,一只手静静的捏着输液架。那力道,活活要把架子捏碎,情绪这么激动,感觉下一秒真有可能扑上去咬人。
“走不走?”宋信和腹诽,本来以为属鸡呢,现在看样子更像是属狗的!
陈水墨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团结在一处的三人。
孙瑜伸手抚了一下头发,对着正要离开的陈水墨浅笑一声,柔和的嘱咐道:“墨墨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啊,毕竟我爸妈也好久没有见过你了,经常念叨你的。”
输液架停了一下,几乎是分秒一瞬里,又向前滑去,宋信和附手推着输液架,强迫这只铁公鸡继续向前走。
“回头可就输了。”他乜眼,看着身侧的人,已经满脸泪花,嘴唇死死的咬在一起都已泛青。
陈水墨听从身边人的话,没有回头。身后远远传来袁思思的一声冷哼,接着是无尽嘲讽的语调:“像她那种做贼心虚的人,怎么可能敢来见姨妈!”
宋信和伸手圈住她的手臂,防止她当场摔掉输液架回去撸袖子打架。实在是懒得搭理这群狒狒,宋信和直接把人带回了他的办公室。
“行了,别咬嘴了,咬出窟窿来又得花钱缝。”
果然,一听这话,陈水墨松嘴了,抬手摸摸下唇,真疼!
宋信和笑了,还真是铁公鸡!
“你在这里坐会儿,等这瓶输完,还有两瓶。你这个肠胃炎再不好好根治一下,以后一辈子都脱离不了这病了。”
嗯?陈水墨彻底从刚才悲伤的情绪跳脱出来,这位医生刚才说什么?一辈子?得病?生病败家还不够?还要败一辈子?那多大家业也不够败的啊!何况她这还没家没业的!
“怎么根治?”她从沙发里站起来,这才来得及看清医生的脸。
修剪的很整齐的头发,衬衫白净,浅蓝色斑点领带,胸前的白大褂上,别着一直黑笔。而他的脸,在背光的室内,有些内敛,整个人坐在那里埋头看文件,很沉稳,讲话时,嘴角会微微翘起,特别的张扬。
怎么刚刚就没发现这位医生这么帅呢!
“医生!你可得救救我啊!我不想割阑尾!也不想疼一辈子啊!”
本还在看报告的宋信和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抽着嘴角,不可思议的问道:“谁说你得割阑尾了?”
“你啊!”陈水墨就快要哭天喊地了,割阑尾得花钱心疼啊!不割阑尾是真疼啊!
“你确定?”宋信和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笔,开始作记录。
陈水墨看着那只被摘掉笔帽的钢笔,金尖儿犹如泛着圣光,应该很贵吧,快要勾的她忍不住流口水了。在这个过程中,她好好的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白。脑海中有什么词语一闪而过,她牢牢的抓住,冥思了半天,终于惊呼出声:“肠胃炎?!医生!你刚才说我是肠胃炎对不对?”
难得办公室里这么聒噪,宋信和抬手指了指输液架,食指微勾晃了晃,示意她液体已经到底了。
陈水墨激动极了,以为医生是勾勾手指叫她过去,站起来就往办公桌前冲,还没走三步呢,输液管被扯到了极限,针头从她手上滑脱了。
“你……”宋信和看着这心惊肉跳的一幕,太阳穴都被她折腾的突突跳。
“医生!你刚刚讲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是肠胃炎不是阑尾炎?”她捂着被拽疼的手背,撑在宋信和桌子上,继续问道:“所以,我真的不用割阑尾了对嘛!”
宋信和蹙眉,他看着扶着办公桌的那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已经有血液从她的手缝里渗出来,这女人……不像是肠胃炎,应该是脑子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