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限,耽搁不得啊。
宋信和扶额,陈水墨,你服一声软,会死吗?
陈水墨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留在原地沉思的宋信和,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感觉宋医生在生气啊!不管他了,租房要紧,她冲他摆摆手,大踏步的往北边片区走去。
希望运气好的话,问的第一家就有空房子租给她。
北边片区是治安最差的,原是卢市城镇与农村的交叉点,鱼龙混杂。二十一世纪发展经济,城市外扩,城中村被收纳进城区范围,改造城中村提上议程以后,唯独城阳村居住人口复杂,被搁置到了最后。其他城中村的地痞流氓慢慢的就都集中到这片了,而北区,是乱中之乱。
巷子错综复杂,陈水墨虽然没怎么走过这片,不过早就练就了走夜路的好本领,飞快的闪过红灯区,冲进一家自建楼,直奔房东家,敲门进去。门一打开,陈水墨懵了,一群人在打麻将,烟雾缭绕的,有俩男孩扒着门问道:“你找谁?”
陈水墨咽咽口水,说道:“我找……”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和我怄气,跑到这边说要租房。墨墨,跟我回去吧。”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好闻的消毒水味儿在身边弥漫,陈水墨瞪大眼,看着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宋信和。
里面的嘈杂声有点变弱,有个络腮胡壮汉,脖子上全是纹身,望向门口,粗声粗气的骂道:“小两口吵架,拿我们寻开心呢!还不赶紧滚!别特么坏了爷的风水!”
声音出奇的大,在楼道里绕来盘去,震得人耳膜发疼,陈水墨吓住了,被宋信和半拥着,退了出去。
“嚯……吓死我了!”
到了暗巷里,陈水墨才敢大口呼吸,她扶着墙,有些后悸,拍了拍胸脯,吹两口气,说完这句话,然后没事人似的,向下一家走去。
宋信和看的目瞪口呆,只得跟着她往暗巷里走去。
前面越走越不平坦,最外围的路灯灯光辐射不到这里,整个巷子,狭长暗淡。陈水墨毫无犹疑的走着,宋信和就这样看着,感觉她下一秒,就要被这条黑暗的道路吞噬了般。可她走了一截,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了照旁边墙上贴的出租信息,抬头观察一遍这个自建楼的外观,然后就毅然决然的向楼里面走去。
她甚至没有回头,好似压根不需要知道后面有没有退路。
宋信和站在这暗无天光的夜色里,有些怅惘,明知道陈水墨被生活逼迫至此,却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难以……评判的女人。
这次他没有跟上去,陈水墨很快下来了,看着站在黑影里的宋信和,似乎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这人刚刚还跟她一起的时候,才恍然放下防备,状似无意的感叹:“宋医生……你说租个房子怎么这么难!”
然后不等宋信和应和,继续下一家,宋信和继续跟着。跑到第三条巷子,路遇一个衣着暴露的小女生正要去夜场,打着手里的光看了看宋信和的衣着,直接凑过来问道:“帅哥,包夜五百块。活好不粘人!”
陈水墨从前面返回来,挎着宋信和的胳膊,也没跟对方说话,直接走了。那女生撇撇嘴,又向着夜场去了。
路上还碰到了俩酒鬼,一个爬在地上睡得呼呼的,另一个指着电线杆,骂骂咧咧的。
最终,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找到了最北边的一间房子,屋内沉垢总有一寸厚,还堆着杂物,房东一头黄毛,脾气很差,踩着一双凉拖,对着陈水墨嚷道:“七百六,能租租,不能租拉倒!”
陈水墨咬咬牙,继续跟房东讨价还价,这比她之前租金还贵了六十,地段也差太多,她灿笑:“大哥,再便宜点儿嘛!”
房东听了这一声大哥,借着屋内的白帜灯,这才正眼看了一眼陈水墨,姿色也不咋地,旁边还杵着个大老爷们,说道:“别耽搁时间,我这还等的看欧冠呢!”
“再便宜点,我肯定不跟你耽搁时间!”
房东火了,嚷道:“不租了,麻球烦!”
陈水墨低眉顺眼的笑笑,说道:“大哥别生气啊,咱这不是正商量呢嘛!”
“商量个屁,我要看球呢!快走!”他看了看手机,还差三分钟就要直播了。
眼看讲价没戏,陈水墨叹气,下定决心正要说七百六也租。话没出口,就被宋信和拖走了。
“诶!宋医生!”
“我住三室一厅,从现在起,侧卧租给你,房租七百,水电费全免。同意就跟着我去搬家,收你六十块的搬运费!”
出了楼门,宋信和的话已经一气说完了。
陈水墨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宋信和,半晌说不出话来。
“厨房、阳台、卫生间都是独立共用的。”宋信和暴躁的放开拖着她的肩膀,指着这个要倒不倒的自建小楼,说道:“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我这个房东不比刚才那黄毛怪强?”
陈水墨消化完所有的话,在宋信和快要二度发飙前,傻呵呵的问道:“那……收……收押金吗?”
……宋信和没脾气了,好似一腔怒火上面砸了一抔湿柴火,烟气把火苗全压回去了,半晌,他沉声说道:“收,押金和你之前一样,房租等你找到工作拿到工资以后给。”
“我去……”陈水墨惊了:“宋医生……你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现在开始搬家,十二点以后超时计费,一个小时五十块。”
陈水墨此时终于毫无犹豫,拖着宋信和的手,就往原来的租房楼跑,七扭八歪的路,她竟然完全记得怎么回去。
宋信和跟着,迈大步子,终于,不得不跟着她小跑起来。
“我有个小沙发得拉走,最少得跑两趟!哎呀,已经十点四十了……”陈水墨回头,哀怨的看着宋信和,说道:“宋医生,你能不能跑的快一点……”
宋信和终于……绷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跑到楼下的时候,她的小迷你沙发竟然不见了……陈水墨气的不行,指着三楼窗户,喊道:“房东!我沙发呢!谁特么把我沙发搬走了!”
哗的一声,一层的窗户被人打开,有人冲着陈水墨骂道:“神经病啊你!”
陈水墨挽起袖子不甘示弱,眼看要跟对方吵起来,宋信和冷冷说道:“十点五十五了。”
好吧……陈水墨顺手撸完袖子,没功夫吵架了,开始搬行李箱,里面都放的她的家底,特别的沉。
宋信和直接接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锅碗瓢盆,说道:“你搬那些小的。”
说罢,另一只手拎起铺盖卷,向巷子一头的大马路走去。陈水墨看呆了,诶,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医生这么man啊!
☆、一千零六十块
小沙发被偷以后,陈水墨的家当所剩无几。往车的后备箱随便塞了两下,还空出来好大一块。宋信和第一次见到这么轻松的搬家方式,不禁问道:
“就这么多?”
陈水墨掐着表,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赶紧窜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催促宋信和快上车:“没别的了,时间不早了,宋医生,咱们快走吧!”
宋信和撇嘴,到底还是钱重要。
回到公寓地库的时候,已经近十二点了,陈水墨小件小样的抱着,跟在宋信和身后进了电梯。
陈水墨呼呼大喘气,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刚好掐在十二点前,这样就只需要付六十块的运费,加上押金三百,房租七百,一共一千零六十块。现在卡里没钱,等那一万多的工资进卡里,她一定第一时间取出来把房租给宋医生。
胡乱算计着,电梯已经到了。门打开,还是以前来过的那个楼道,此刻在陈水墨眼里看着无比的温馨。
宋信和走上前,放下手中的重物,弓腰开始摁密码。然后察觉身后还站着个大活人时,回头乜了她一眼。陈水墨礼貌的瞥开眼睛看向别处,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偷看的。
“你不看密码,以后怎么进门?”
诶?对……陈水墨反应过来了,尴尬的凑上去,看宋信和颀长白净的食指,摁下了一串密码。
“记住了吗?”
陈水墨摇摇头,六位数呢,怎么可能一眼就记住。宋信和推开门,示意她跟上,等房门关上的时候,他把密码念了一遍,然后等陈水墨重复。
这下陈水墨没敢大意,完全记住了。这串数字挺有规律的,像是某个人的生日,该不会是宋医生的吧?
“晚饭吃了吗?”
宋信和把她的行李给放到了侧卧,手里捏着一支温度计,递给她。
“没呢。”陈水墨今天下午回去就看见东西被房东扔了出来,然后就找房子搬家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当她回答完这两个字以后,明显感觉到宋医生的眉眼跳了一下,似乎有点阴沉。陈水墨赶紧接□□温计,乖乖的含到嘴里。
宋信和没再挖苦质疑她,起身去了厨房。陈水墨在客厅里打量了半天,很长时间都没有晃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以后要住在这样腔调十足的一百多坪的房间里。
阿嬷果然说的是对的,好日子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