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魔王试着收拢翅膀,背上一阵穿刺似的痛,像用针线缝合皮肉。
魔王差点咬破嘴唇,他的头发几乎被汗水浸湿。一阵安静而剧烈的挣扎后,他终于把翅膀全部收回体内。魔王穿好外套,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有点摇晃,不过可以行动了。
魔王转头望了望那个跳着灯的安全门。那是把杜沫沫带往魔界的,最初的空间门。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掉了出来。
魔王低头一看,慢慢蹲下把它捡起来。
这是一年前,他喜欢的那个手游的促销玩具。当时他正在沉迷游戏,很想要这东西,然而那次促销活动只送孩子,所以他让杜沫沫——
但现在只是一团融化变形后又冷却下来的塑胶而已,还被火烤得黑漆漆的。
魔王用左手拿着这团黑黑绿绿的东西,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揣进口袋。
大概是工作日,街头来往的人群并不如想象的多。魔王用脏兮兮的兜帽盖住了脏兮兮的头发,靠着人行道里侧慢慢地走。过往行人都自觉地绕着他,一眼都不多看。
也许现在随便找个拐角坐下,面前摆个碗,就会有人往里丢钱吧,魔王想。
他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大厦,楼体上的巨型电视幕墙正在播放他的CM;经过公车站牌,灯箱上印着他的广告;路边报刊亭挂出来的杂志上还有他上个月刚拍的写真。
擦肩而过的年轻姑娘的手机壳上还画着他的脸。
魔王想起杜沫沫曾经指着那里那里那里说,要给他打下江山。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被霓虹灯的灯光染成闪烁的荧光色,比他奶奶礼服上的宝石还好看。
于是他一不小心就变小了,虽然当时并不很懂她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已经知道“朕”是什么“江山”是什么了。
魔王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路上已经能看到结伴放学的小学生了。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似乎在讨论《魔界战记》的剧情。
他看到前面有个公园,半大不小的喷水池正在很凑合地往外吐水。
魔王走过去接了些水,慢慢洗掉了右手上的血污。他抬起头,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这谁啊?”“有点可怕……”“妈妈说不要跟这种浑身脏兮兮的人说话,一定是坏人。”
三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排成一排看着他,带头的那个倒是挺勇敢地朝他走近一步。
“你是谁,”他皱着眉头眨着眼睛问,“在干嘛?”
魔王依次望向三人。旁边的两个立刻躲到了为首的孩子身后。
“我是魔王。”魔王说。
“哦,干嘛的?”
“整个魔界都归我管,虽然现在整个魔界就剩我一个了。”
带头的那孩子撇了撇嘴:“你觉得我们很好骗是吗?你网络剧看太多了吧。”
“连我弟弟都不爱看什么魔王勇者恶龙公主的故事了呢。”“我们都三年级了,是大人了,还当我们小孩子呢,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旁边两个孩子马上跟着附和。
“你说你是魔王,你证明给我们看啊。”带头的孩子说。
魔王从口袋里掏出那团变形的塑胶,用刚刚洗干净的右手轻轻地抚摸它。那些黑色的焦斑慢慢褪去了,鲜亮亮的绿色露了出来。魔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擦过,好像在抚摸一团蒲公英。
扭曲变形的胶块在他手掌里再次融化,然后长出了四肢,长出了脑袋,圆滚滚的脑袋上浮出一对黑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咧开了长着尖牙的大嘴朝魔王一笑。
被融化的塑胶又重新变成小怪兽了,它伸个懒腰从魔王手掌上坐起来,歪了头四下望望,然后用一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站好,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不动了。
它在被火焰烤化以前,就是这个表情这个姿势。
三个小学生看傻了,胆小的两个连躲都忘了躲。带头的那个伸出手,想摸摸小怪兽。魔王赶紧收了回来。
“不要碰它。”魔王说着把小怪兽小心地揣回口袋。
带头的小学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你哄鬼啊,就这想骗我们你是魔王?呵呵,魔王怎么可能像你这么没用,你这个变戏法的叫花子!上个高中就逃学,你家长知道吗!”
魔王一愣,认真地点点头:“嗯,我只是个变戏法的叫花子。像我这么没用的……不能做魔王。”
“切,没劲咯。”“走了走了。”“妈妈说不好好读书长大就只能做叫花子。”
三个小学生又排成一排走了。
魔王在喷水池边上坐下,看到水面上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他原本以为是因为水在波动,才会看不清自己。然而抬手抹了一把脸之后,倒影里的五官变得清楚了一些。
魔王看了看那只手,手掌上全是从脸上抹下来的灰尘泥土和血痂。
算了,这样也比较像变戏法的叫花子——魔王又望了一眼水面——变戏法的高中辍学叫花子。
魔王站起来,准备离开,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转头看到喷水池的那一头,背对他坐着一个黑衣黑发的女人;黑发直而顺,像剪了一块夜色。
魔王不自觉地走到她跟前,看到她支了一张折叠桌,桌上铺了黑绒桌布,放着一个黑绒小口袋,不知道装了什么。
女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魔王不知为何觉得脸上一疼。
“……胸针不错。”魔王找了个话题。他看到女人的黑风衣领子上插了一支珍珠贝的白玫瑰。
“那是肯定不错,”女人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人送给我的,怎么会错。”
她的语气硬梆梆的,也许是因为自己这身打扮。不过魔王倒不生气,他只是不自觉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小怪兽。
No.77抓着他的脑袋丢到地上的时候,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无力动弹。杜沫沫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全都知道。
当时他又想起了他的小狗,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是哆嗦着站出来保护他,为他扑咬敌人的小狗。
所以他几乎是从现场落荒而逃。
“有何贵干?”女人一句话把魔王从回忆里喊了回来。他这才发现她的折叠桌前面还放了一张椅子。
“我是占卜师,一个问题一千块,不准不要钱。”女人说。
魔王摇摇头:“不需要。”
“没钱吗?我最近也提供赊账服务了,不过仅限部分客户。”
魔王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二进制。
“只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才需要占卜,”魔王说,“我就不必了。”
占卜师眯眼笑了:“你倒是个明白人。”
“嗯,再见。”
“再见,”占卜师垂眼朝自己的胸针一瞥,“祝你成功。”
魔王在街道上奔跑。他听到新生的骨骼在体内“噼噼啪啪”地生长,他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一棵小树,他每一步迈出都感觉自己的脊椎像树枝一样朝着阳光舒展。
胸腔里的断骨已经感知不到了,右手的皮肤也完好如初。经过一面大玻璃幕墙的时候,魔王侧头瞥了一眼,镜子里跑过一个身姿挺拔的成年男人。
☆、你愿意死一死吗
杜沫沫又在久违的黑沉梦境中醒来了。
熟悉的黑暗中,她看到前方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于是追着跑了过去。整个空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起,好像踩着一汪水。
她感觉自己跑了很久,终于看到那束光近了,大了。她看到有人站在光下等她。
“……你回来了?”杜沫沫走过去试探着问。
凡塔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要再管魔族的事了,”凡塔说,他穿着杜沫沫没见过的白西装,翅膀收在身后,“你不是辞职了吗,为什么又跑回去?”
“你们是不是还要去杀他?”杜沫沫盯着凡塔的眼睛说。
凡塔愣了一下,摇摇头:“那是前第二部队擅自行动,主神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他们现在也被风纪组暂时扣押了。”
“暂时扣押?那之后呢?”
杜沫沫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凡塔的眼睛,盯得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但是他转向哪里,杜沫沫就跑到哪里,继续盯着他。
“……你不想他被杀吗?”凡塔说,他被盯得受不了了,只得开口。
“我不想他被杀。”杜沫沫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
杜沫沫一愣:“这有什么为什么,谁会想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死去啊。”
凡塔不知为何笑了一下,很快又皱起了眉。
“你还是不要继续管这件事了,”凡塔说,“你是人类,你的时间比他少,生命比他短……应该用在更能让自己快乐幸福的事情上,”他停了停,看着杜沫沫一动不动的黑眼睛,继续说,“作为你的前任守护天使,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过完一生。在你参与魔族的故事之前,我为你准备了很多平凡但幸福的人生环节,只要你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这些都能按部就班地触发,然后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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