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上班?
他一向是个敬职敬业的人,工作上的事情从来都不含糊,原先也只是不怎么接病人,现在怎么连班都不来上了?
钟可情忍不住掏出手机来,给他播了电话。电话那端响了两声,随即便被挂断了。
故意不接她电话么?钟可情的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堵得慌!
谢影尘手上有一个大案子今天上庭,委托人是a市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整个案子错综复杂,辩护过程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看都没看屏幕,直接按了关机键,而后抬起头,对着场上的陪审团恭敬有礼道:“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当医生的时候,他几乎不管事,因为不是他的专业可以触及的领域,他显得懒散闲适,当换回一身律师的装束,他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与他的职业相对应,谢影尘行事狠厉,场上辩护的时候从来都是咄咄逼人,可以一一道破对方律师的所有言论,直到全场为之喝彩。
谢影尘是律师界一个特别的存在,但因为他拒绝在媒体上露面,大家对他都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谢影尘这个名字虽然时常出现在经济版的头条上,却鲜少有清晰的照片爆出来,以至于连谢云都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
钟可情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不经意间一扫,这才发现她的桌面上正摆着两张布满褶皱的实况手术入场券。
入场券是一片一片慢慢拼凑起来的,然后用胶带粘在了a4纸上。将那些碎成了上百片的小纸片一片一片一张不缺地拼凑起来,并非简单的事情。
钟可情将它们握在手心里,唇角有些不是滋味儿的撅了撅。她越来越无法理解谢舜名的心意了,时而进时而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时而紧张时而缓和,好像根本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钟可情瞪着那两张入场券看了好久,直到门外陆屹楠的身影一晃而过,她才想起来有正事要做。抽出其中一张入场券,她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里,而后写上某个极为熟悉的地址,寄了出去。
直到下午三点,谢影尘都没有回到办公室,手机也是一直关机。
中途,俞晔枫来了两次,似乎是有个紧急的病人需要找“谢舜名”动手术,听说那个病人患的是急性心肌梗死,需要做支架手术。
心内科能做支架手术的病人不在少数,偏偏那个病人一早就听闻谢舜名的大名,对他极其信任,点名要由他来主刀。倘若不是谢舜名主刀,他就不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傍晚时分,谢影尘搞定手头上的案子,匆匆赶到了医院。
俞晔枫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他好久,见他进门,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对着两边的护士一招手道:“快!帮谢医生穿手术服,准备开始手术!”
谢影尘一头雾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眯成一线,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眼前的俞晔枫。
俞晔枫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冷冷的视线与他交融,“谢医生的名声不同凡响,c大经管的教授点名要你为他做手术,教授是院长的亲弟弟,你可得多上点心——”
谢影尘面色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我何德何能……”
“你可以的!”俞晔枫不给他推辞的机会,一口将他打断,“就凭你在克利夫兰诊所这几年的成就,做这种手术完全是小事一桩,零风险。既能帮医院挣钱,又能讨好院长,何乐而不为?难道……谢医生根本就不想主刀,还是不能主刀?”
听俞晔枫这么一说,僵愣在办公桌前的钟可情这才反应过来。这一个星期以来,“谢舜名”几乎没接过什么病人,更别提“主刀”了!
钟可情有些不放心,连忙冲上前来,朝着谢影尘鞠了一躬道:“谢医生,我来当你的助手吧!”
谢影尘从小见血就晕,别提主刀了,让他在病人身上划上一道刀口都是要了他的命!见钟可情主动请缨,他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朝着她招了招手道:“好,你跟我一起进来。”
钟可情走到门口,虚空中却突然横出一只手臂来,将她拦住。俞晔枫面色冷沉,严肃道:“你不能进去,院长特别在乎教授的安危,不允许实习医生进入手术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329】“插翅难逃”
“季医生连外科拒收的病人都给救回来了。为何不让进手术间?笑话!”谢影尘故作镇定,墨黑深邃的眼眸,晦暗莫测。早知当初把医院当家住的时候,就该学着一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了。
俞晔枫不肯退让,长臂横在钟可情面前,挡住了两人原本交汇的视线。
钟可情悄然低下头去,余光瞥见了谢影尘青筋跳起的双拳,眉头不由拧成一团。他面上依旧淡然,可他的紧张已然暴露无遗。这么多天来,他为什么不肯接病人,为什么不愿意亲自主刀?钟可情的心底泛起一连串的疑问。
难道……
她目光一沉,死死盯着谢影尘的手臂看。如果先前杂志上爆料出来的车祸并非虚构,那么他是不是在车祸中伤了手,或者是伤了什么其他地方?总之令他无法再拿手术刀?
“规矩就是规矩,我还是不进去了吧。”钟可情缓缓一笑,“但谢医生的手术服,手术工具都是我帮忙准备的,经别人的手,我不放心。”
不过是给他们几分钟时间穿一穿手术服,俞晔枫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你们抓紧时间就是,病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影尘不知道钟可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进了换衣间。
钟可情关上换衣间的大门,不等他反应过来,径自扒下他的外套,撩起他的衣袖,仔细检查了他的双臂。结实的手臂上没有留下半点疤痕,没有淤青,也没有动过刀子的痕迹,看上去并不像被车撞过。
钟可情的眉头越拧越紧,清澈双眸之上蒙上了一层水汽,掩藏在心底的担忧不觉显现出来:“你是不是真的出了车祸?伤口在哪里?”
谢影尘微微一怔,黑眸流转,很快便回味过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隐约猜到俞晔枫坚持让他做手术的原因。
“你说话啊,究竟伤了哪里?”见他沉默不语,钟可情更加焦急,以为有生命之忧。
“你是在担心谁?”谢影尘眉头微微一挑,唇角露出不自然的笑。
“当然是担心你。除了你,我还能担心谁?!”她心里着急,而对方却在讪笑,钟可情有些恼羞成怒。
“是担心领证前的我,还是担心领证后的我?”谢影尘像是下定了决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领证前领证后?你不是一直是你么!我虽然嫉恨你瞒着我跟关静秋领证,可是我不争气,我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你现在听到我这样表白,是不是自信心满满,是不是很得意?”钟可情语气急促,因为情绪的波动,胸口起伏不定,才转眼功夫,双眸已经泛红,两眼之中氤氲着水汽,她死死咬着下唇,“就算你背叛我,我还是喜欢你,你满意了么?!”
谢影尘猝然握住了她的双肩,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她的双眼,逼问:“你的意思是,结婚后的我,你一样喜欢么?”
“是!我犯贱!即使知道你结了婚,我还是那么喜欢你!”钟可情瞪红了双眼,泪水盈眶,死死忍着,不让它们往下垂落。
谢影尘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唇角缓缓勾起,像是为了核实,继续问道:“真的?现在的我,你还是那么喜欢?”
“是!”钟可情重重点头,心里头的委屈,无从宣泄。
“那就好。”谢影尘忽的扬起一双桃花眼,眸中带着欣喜和心疼。他伸出手去,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像是逗弄一只小猫一般,轻柔抚摸着她的长发,暖声安慰道:“别哭了,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那关静秋怎么办?”钟可情声音哽咽。
“我跟她结婚,无关感情。”
钟可情面色一僵,冷冷瞪了谢影尘一眼,嗤笑道:“谢舜名,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可以跟一个无所谓的人结婚,可以同时将两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偏偏……我们还都心甘情愿。”
“我……”不是他。
谢影尘鹰兀般深沉的眼眸微微转了转,唇角微微翕动了两下,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你还没有说,你究竟伤了哪里?”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可情变得愈发焦急起来,“现在俞主任就在门外等着,你总得先告诉我你究竟能不能拿手术刀吧?”
“能。”谢影尘笃定地说,但随即又软下声来,“能拿手术刀,但不代表我能主刀。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伤在哪里了么?”谢影尘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伤了脑子,选择性失忆,跟专业相关的东西,一概不知。”
钟可情瞠目结舌。
选择性失忆,言情小说中倒是常见,但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还是第一次。更蹊跷的是,谢舜名忘记的不是某个人,或者是某一年的记忆,而是忘记了跟医学相关的所以知识……这也太少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