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功夫,谢舜名才觉察到掌心的痛感。
他回眸望去,这才发现鲜红色的血液已然洒了一路。
呵,现在不注射浓缩血浆已经止不住血了么?他惶然一笑,嘴角挂着几分无奈。
为了个臭丫头的死活,跟自己的主治医生闹翻?他这是疯了么!
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谢舜名止不住地轻笑出声。
疯了也好!自从可情离开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疯过了!
谢舜名来到东山别墅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山上湿气重,明明斜阳还挂在山头,天边已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加上空气中飘着浮尘,可见度很低。
砰——
谢舜名刚推开铁铸的围墙大门,便听见一声巨响。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隐约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倾斜不稳的身子,从二楼重重栽下去!
“啊——”
恰当此时,一声女子的惊呼,响彻了天际。
谢舜名震惊得愣在原地,左侧的胸腔仿佛被人挖开,心脏处的位置,空了一块。
钟可情是一个小时前赶到东山别墅的,而那个幕后黑手明显已经在二楼等了她许久。
距离晚上十点还早,钟可情的心揪得紧紧的,沿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当踩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她脚下一滑,险些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掌,却在此时突然伸出来,将她紧紧拽住。
对方戴了塑料的半截面具,面具上画的是救世主耶稣。他身材高大,但比起贺迟,却似乎矮了一截。
钟可情眉头一皱,冷沉着声音道:“你不是贺迟?”
男子轻笑出声,唇角弯起的时候,鼻子两侧露出深深的沟壑,很明显已经上了年纪。
不是贺迟。
明明是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钟可情却突然松了一口气,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了。
“真好,真好……”钟可情的双眸中有深深的笑意。
她做过无数次设想,如果她遇到的人是贺迟,她究竟要不要亲手将他擒服?
“真是个疯子!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声!”男子声音低沉,肩膀在微微颤抖,精神看上去不那么稳定。
钟可情根本不理会他,冷锐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镇定问道:“我妈妈呢?将我妈妈交出来,我知道,你要杀的人是我。”
钟可情是到了东山别墅门口才想通这个问题的。
凶手如果只是想伤害沈惠洁,那他完全不用大费周章地将她引来东山别墅。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季子墨。
钟可情不知道季子墨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所以对对方的身份一无所知,但从对方那轻蔑地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季子墨厌恶之深。
“你妈妈?你是说惠洁么?”对方邪肆地扯了扯嘴角,“是谁告诉你她是你妈妈的?一个单纯无比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出你这种心机深重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钟可情眉头蹙成一团,隐约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中年男子一拳砸在扶梯上,震得整栋楼都在颤动,他咬牙发狠似地说:“比起江美琴和季子姗那两个小贱人,我厌恶你这副虚伪的嘴脸!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逼疯,你倒是说说,你安得什么心?!”
【236】逼疯亲母?
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逼疯?
钟可情眸光一动,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对方像是知道很多季子墨的过去似的。
“惠洁早前身体就出了毛病,我一直怀疑你不是她的女儿,呵……”男子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气,“如今见了真人,我更加肯定了!”
钟可情眉头微微一皱。这样说来,对方是第一次见到季子墨真人。
她慢慢勾起唇瓣,面上焦急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故意做出一副坦然而冷漠地表情来:“你说得不错,是我逼疯我妈妈。她这样软弱好欺,本就不适合在季氏生存。如今她已经疯了,关于季氏的负面新闻也已经传得满大街都是,对季氏来说,她早就毫无利用价值了,活在这世上只会拖累我,死了才好!”
“好啊!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你可算说出口了!”男子的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他的身子朝后退了几步,拉开身后的房间大门,从一张陈旧的席梦思上拽出一个人来。
那女人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儿,很明显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
女人穿着天蓝条的病号服,钟可情一下子便猜出了那是谁!
“你仔细看看,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好女儿!”男子拉着沈惠洁的手,强行将她向前推了几步,“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刀,指不定她会当场刺死你!”
蓬乱的发丝中露出一双凄楚可怜的眼睛,沈惠洁虽然疯疯癫癫,但好像隐约听懂了男子的话,战战兢兢地朝着缩着身子,沙哑着声音低喃:“宝宝……”
这大概就是母性的光辉。
听到这一声呼唤,钟可情的心隐隐发痛,但她不能表现出半点懦弱来。
戴着面具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她又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对方看透她的内心?
对方想杀的人是季子墨,可她并不敢保证沈惠洁可以安然无恙。
“别喊我‘宝宝’,幼稚、恶心……”钟可情厌恶地瞪了沈惠洁一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配当我妈妈么?我妈妈是高贵端庄的世家千金,你算个什么东西!”钟可情一边冷声斥责,一边趁着对方放松警惕,一步步朝着沈惠洁身边逼近。
钟可情早料到此行凶险,自然不是空手来。她在外衣口袋里藏着匕首,但季子墨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丫头,较小的身体在对方庞大的身躯对比下,显得毫无胜算。
钟可情在沈惠洁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失望。这正是她乐于所见的。
“宝宝来看我咯!”
沈惠洁落寞地愣在原地,面上明明还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但钟可情分明透过那若有似无的笑,看到了她内心的苦涩。她的嘴角虽然咧得很开,但钟可情分明看到她的喉头,有吞咽的动作。如果泪水不能从眼眶流出,嘴巴里便会酸涩无比,很自然的就会产生这样的吞咽幅度。
钟可情越发确信,沈惠洁是在装疯,并且她确实被她所说的话伤到。
钟可情的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意。这样就好了,她的目的就是伤透沈惠洁。这样一来,即便自己有什么危险,沈惠洁也有理由自私地抛下她逃命。
“呵呵呵……”戴着面具的男子越笑越夸张,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整个别墅大楼里回荡,就像是午夜的幽灵,“好‘孝顺’的女儿!”
男子扭头鄙夷地望了沈惠洁一眼,感叹道:“惠洁啊!当初,你真该将她丢进池塘里溺死!”
“惠洁啊,你瞪大眼睛看看,她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女儿!”
“你嫁给季正刚的时候已经双边卵巢受损,连排卵的能力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生育!”
“惠洁啊,你被人骗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小杂种,姓季的一家欺负你是外姓人,硬把她安排在了你名下!”
男子一句一声“惠洁”,叫得十分亲昵。
钟可情疑惑地皱眉,隐约觉得对方和沈惠洁的关系并不一般。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话,更是令钟可情惊讶无比。先前她就从江美琴母女的口中得知沈惠洁嫁给季正刚的时候,卵巢受了伤,但她并不知道当时沈惠洁已经失去了排卵能力。
倘若对面的男子没有撒谎,那季子墨真的是沈惠洁的女儿么?
听过修复处女膜的,还没有听过修复卵巢的。现在的医学现状,已经决定了沈惠洁不可能排出卵子。
【237】季子墨也是狗杂种!
看来对方今天将她引来此处,并不是要弄死她这么简单。似乎在弄死她之前,对方还想查出她的身世。
秉着对医学的无限兴趣,钟可情其实也很好奇季子墨的出生。
钟可情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好奇全都写在了脸上,她疑惑地皱着眉头,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解答。
沈惠洁虽然还在疯疯癫癫的念叨着什么,但她面上的笑意已经很勉强,原来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一双清透的眼眸,大半张脸都藏在阴霾之中。
难道她真的不是沈惠洁的女儿?
“惠洁啊,你去告诉那丫头……”男子又推了沈惠洁一把,“告诉她,她根本就不是季家的种!”
沈惠洁跌跌绊绊地向前闯了一步,钟可情也顺势跨开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胡说!就算我不是她女儿,我也一定是季家的骨肉!”钟可情清眸怒瞪,冷声厉叱,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季家的种就是狗杂种!季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男子的情绪激动起来,“季正刚滥情花心,明明不爱惠洁,却还要霸占着惠洁;季子姗心狠手辣,伙同江美琴,给惠洁下毒,一步步想要逼死惠洁;你,季子墨,十年前的那场火……呵,根本就是你自己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