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幸灾乐祸更多一点,因为汾乔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复的快感。
汾乔想着事情,眼睛是亮亮的,像极了漂亮的琉璃珠,顾衍心一痒,想伸手去碰,却还是抑制住了。
门口那对狗男女温存了二十几分钟才回大厅去,汾乔都等得要疯了,这才能直起酸了的腰,把脚塞进了鞋子里。
只是之前穿久了还不觉得,现在猛地重新穿进去,那两个血泡挤得生疼,脱了一看,脚跟已经全是血迹,血泡破了。
汾乔自小不喜欢走路,爸爸经常送她定制的鞋子当礼物。鞋子都很合脚,她的脚上几乎没有茧子,第一次长血泡,疼得掉眼泪。
顾衍看着也觉得那血泡碍眼,脚白嫩剔透,流着血便格外触目惊心。
小姑娘的眼睛里噙着泪光,看起来可怜极了。
片刻,他俯下腰,“上来,我背你。”
看到汾乔惊诧的目光,顾衍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从不算有同情心的人,还没做过这样怜香惜玉的事,不,怜的还是个小姑娘。
不过他做事想来随心所欲,也不后悔,接着开口,“不要就算了。”
“谢谢,不过我还能走。”汾乔矜持地端着。
她是拿面子当饭吃的人,当然不可能同意让个还算陌生的人没形象地背着——虽然上次生病时候那么狼狈也同样被他看见,早就没了什么面子可讲。
硬着头皮把脚塞回鞋子里,优雅地走了几步,然后扑腾——
被藤萝花架绊倒了。
☆、第四章
脸着地!汾乔又丢脸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次是重重摔在地上,膝盖都火辣辣地疼,丢脸!丢脸!丢脸死了!
汾乔懊恼地要命,她顾不得疼,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却见那人还直挺挺地立着,眼睛都是笑意。
那是明晃晃的嘲笑!
汾乔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腔怒火都迁到了男人身上,大眼睛都是怒火,气愤地瞪着他,“你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那眼睛生起气来也是好看的,顾衍内心愉悦更盛,面上却收敛,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硬朗的线条一旦没了表情,威严地让人有点儿害怕。
汾乔有点心虚,但面上还不肯服软。
“你受伤了,”那男人开口,好听的声音和他的气质一点儿也不搭。
裙子是及膝的,膝盖被蹭掉了一层油皮,一动更疼了。
“关你什么事。”汾乔还是没好气,又低声嚷嚷一句,“还不都是你害得”。
漂亮的大眼睛鼓鼓的控诉他,差点让顾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背你?”还是严肃的脸,询问的尾音简直要勾得人的耳朵怀孕。
汾乔心里已经动摇了,但面上还是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撇撇嘴,“站这么远,谁够的到。”
顾衍也不恼,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把背留给她。
汾乔这才趴了上去。
“去休息室。”衣服已经脏了,汾乔不想回大厅去。
况且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冯家人,更不想看到高菱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样子。
男人的腿很长,因为汾乔发现自己离地面很高。花房外的风大极了,但汾乔也不觉得冷,因为
她还能感受透过西服外套传递的温度,很有安全感,也有一点熟悉…
像爸爸。
风把脸吹的有些僵,汾乔感觉脸上一凉,手指一摸才发现她哭了。
“怎么了?”顾衍察觉异动。
看不到他的脸,这声音很年轻,很让人放松,更是和爸爸截然不同。汾乔赶紧收回思绪,摇摇头,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错觉呢。
“风有点儿大。”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声音还带着点儿鼻音,闷闷的。
说完汾乔就感觉身下的人加快了脚步,进入酒店走廊,便不太冷了。
“贺崤叫你小舅舅,你大他几岁呀?”
也许是这背脊太过舒适温暖,给了她错觉,汾乔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恶难接近,开口和他说话。
“怎么问这个?”
“不说就算了。”汾乔无趣地撇嘴。
“八岁。”
扳着手指头在心里算了算,觉得他今年应该刚刚大学毕业,可冷峻的面孔一点也不像个大学生,倒像教导主任,让人看着就心虚害怕。
休息室并不远,汾乔从顾衍背上跳下来,歪着头道了一声,“谢谢。”想了想又觉得这样道谢太过单薄,“我叫汾乔。”
她的眼神认真,神态可爱极了,后半句没问出来,眼睛却明明白白在询问他,你呢?
顾衍眼里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笑意,不过他没有回答汾乔未问出口的问题,而是缓缓道,
“回去后记得清理伤口。”
那声音低低的,却还是朗朗地,仿佛在咬人的耳朵,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没有收到想要的回答,汾乔有些不高兴,但也不会失礼到去追问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只是大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
“我知道。”声音还是硬邦邦的。
还真是小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
顾衍也不恼,微微俯下身来,高大的身躯在汾乔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道,“那再见了。”他的眼睛与她持平,汾乔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睛,犀利深邃,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无波,
像他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然而此刻却带了一点点柔和,双眼皮的褶皱也是深深地,汾乔发现这一点,顿时觉得有种反差萌,好像他冷峻的脸也不是那么让人害怕。
遇到他就总是丢脸,下次可不想再看见他了。汾乔心里想着,嘴上敷衍一声,拎着鞋子毫不留恋地跑进了休息室。
显得有点儿没心没肺。
顾衍却不恼,站在原地,觉得心情还挺轻松。
……
新年三十汾乔还是没有留在冯家,没办法,汾乔一看到冯安就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冯安是怎么做到在干了那种事情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对高菱小意温存。
反正这个恶心的人,她是一秒钟也看不下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汾乔没有告诉高菱那天看见的一切,第二天就提行李箱去了外公家。
高外公和外婆都是是退休的高中老师,住在学校附近的教师苑。
小区里经常有很多老师的孩子成群结队玩,叽叽喳喳玩的很疯,因为年三十,整个小区都是热闹的。
汾乔提着行李箱路过,不想承认她心里其实有点嫉妒。
汾乔的爸爸是孤儿,但却非常有能力。她从出生起就住在独幢的小别墅,那个地方人情非常淡薄,也没有多少往来的亲戚,她从来没有过一个玩伴。
不,或许是有过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和另一个女生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课后经常被老师留下补课,相处的时间多起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每天挽着手上下学。
后来有一天汾乔生日,她邀请了女生来家里做客。作为汾乔的第一个好朋友,汾乔的爸爸非常隆重热情地招待了她。
可是那一天之后,不知道是是哪不对,那个女生渐渐和汾乔疏远起来。
汾乔最后拿到了奥林匹克竞赛的第一名,女生却没有拿到名次。
当时拿奖激动的感觉都已经记不清了,却永远忘不了她去安慰那个女生时候,那个女生仇恨的眼睛,她瞪着汾乔,哭着一字一句地说出口,“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什么都抓在手里!”
汾乔觉得莫名其妙,根本无法理解。那个奖是明明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女生却因为这莫须有的原因和她反目成仇。
从那之后,汾乔觉得和身边的人都好像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面上有很多相处得恨好的同学,却再没有一个让她敞开心扉的朋友。
她的生活简单到了极致,上学、放学、回家。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点到为止。
对大部分小女生来说,如果一个家世好相貌美的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你大概可以做到不嫉妒,却绝对做不到用热脸贴着她去,那样只会把自己衬托得一无是处。
被小朋友虐的有点儿酸,汾乔加快脚步,不去看。
外公外婆家的年是和舅舅家一起过。外公和舅舅两个大男人在外面下象棋,外婆和舅妈在厨房。
汾乔从小没进过厨房,也没有人叫她帮忙,只能一个人无聊地在客厅看电视。
小舅家的儿子良良刚上二年级,全家只有这一个男孩,捧在手心养的像个小霸王。这孩子简直是人嫌狗憎,整天都在动,一刻也停不下来,一个劲儿缠着汾乔陪他玩抓坏人的游戏,拿着玩具枪对汾乔扫射。
汾乔深深觉得这游戏实在是幼稚跌份极了,连敷衍也懒得。大概是没有在汾乔面前找到存在感,良良生气地在电视机面前晃来晃去,也不让她看。
汾乔也有些火了,“让开!”
“不让不让!就是不让!”熊孩子笑得很刺眼,汾乔看得心烦,干脆关了电视,一个人去了阳台。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烟花此起彼伏在夜空中绽放。万家灯火下是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家庭,汾乔鼻头很酸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