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趴在苏盏耳边问了一句话。
苏盏瞪她,咬着牙,“记不清了。”
南初又说,“三次以下就不用考虑了,能力太差。”
她反问:“你呢?”
南初眯着眼,开始回忆自己和那个男人的一点一滴,其实分开也才一个月不到,那张坚毅的脸却渐渐模糊起来,更清晰的大概是两人在做某项运动时,他濡湿的发间和额前不断落下的汗水。
他们的身体极尽契合。
他够硬,她最软。
他穿制服的样子最迷人,所以每次他一休假,还没来得及脱下那一身制服时,南初就迫不及待地在门口堵住他,抱他,亲他。男人在情欲驱使下,又极具克制的眼神最迷人。
南初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些东西本该在回忆里。
她忽然没了聊天的兴致:“记不清了……反正不止三次……”
苏盏轻哼了一声。
他们好像最多也不止三次。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过去两个小时,身上泡起了褶皱,大家都起身上岸,准备晚上的烧烤活动。
苏盏换好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小颗药丸在手上,兑着水喝下去,南初刚巧换完衣服转过来,“吃什么呢?”
苏盏淡淡地:“维生素,最近总感冒。”
南初点点头,靠着更衣室的门,说:“不过你真得注意身体,太瘦了,走吧,晚上多吃点。”
苏盏笑:“你自己也不也瘦。”
南初摇摇头:“我瘦,但是我胸大。”
“……”苏盏浅白她一眼。
两人下去的时候,男生们已经在沙滩上支起了烧烤架,盛千薇正追着大明要玉米棒子,几个男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苏盏望了一圈,拉住盛千薇:“他呢?”
盛千薇明知故问:“谁啊?”
苏盏瞪她。
盛千薇后知后觉,往某个方向一指,道:“喏,在那边坐了半小时了。”
苏盏望过去,连被帐篷挡住了,只能看见一双长腿和被海风吹动的白衬衫一角。
南初推她:“去吧,借着星辰大海过去聊聊吧,把前尘往事理理清楚。”
盛千薇附和着点头,“对!等会弄好了,我们叫你,帐篷挡着,保证不偷看。”
海风很大,苏盏慢慢沿着沙滩,顺着风朝他走过去。
徐嘉衍懒洋洋地坐在沙滩上,一只脚笔直摆着,一只脚曲着,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很慵懒的姿势,身上的衬衫也很随性的解到第二颗。
苏盏在他旁边坐下,抱着双腿,把脑袋搭在膝盖上,侧头看他,叫他名字:“徐嘉衍。”
天渐渐暗沉下来,风愈渐大。
海风把她头发吹的乱飞,挡着了半张脸,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湛亮。
他转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
他声音柔和,露出只对她时才有的宠溺,这样的徐嘉衍,所有人都没见过,用大明的话说,他是女性绝缘体,他不会宠人,所以就算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好像也是苏盏更宠他一点,在所有的外人都是这样看来,可他们不知道,徐嘉衍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生气会嫉妒的男人。
苏盏下巴顶着膝盖,歪着脑袋,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瞬间茫然,他从没想过这个答案,这种假设性的句子他从来不回答,手在她脑袋上停了一瞬,又揉了揉,“你说说你能死成的各种可能性。”
“那多了,车祸,生病,意外,也许哪天想不开,就自杀了。”
徐嘉衍把手从她脑袋上收回来,“这么一想,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浪费时间干什么?”对上她的眼睛,说:“结婚吧,回去就领证,在明天跟意外来临之前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苏盏脑袋搭在膝盖上,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不愿意?”
“结婚不现实,说点能完成的。”
那天的海风真的很大,吹得苏盏差点睁不开眼,但她却能清清楚楚看清面前那个男人的表情,眼神坚定如山,远处是海水晃荡的声音。
他的手拨着她的头发,将她额前几根乱飞的刘海全部拨到脑后,手停在耳根的位置,轻轻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说:“我现在只想跟你结婚。”
“……”她被迫仰起头,看向他,眼眶发红。
徐嘉衍重重捏住她的耳垂,“还要再说一遍?”
伴随着海风,他的话音再次送进她的耳朵里,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谁都不行,只想跟你。”
简简单单八个字。
抵过那些缠绵悱恻的山盟海誓,在岁月面前,这些终将变的不堪一击。
徐嘉衍这个男人啊。
他从来不说情话,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人心驰神往,忍不住勾画起未来。
苏盏转过头,脑袋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地:“结婚不行。”
徐嘉衍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神情淡漠,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一直以来,我父亲对我的严厉,总让我觉得我来到这世上是多余的,后来,你出现了,你不记得了?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依旧埋着脑袋。
“后来你走了,就连事情的真相我也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的,知道的瞬间其实我是惊讶的,还有点欣喜,至少不是因为不爱了,不是你说的不爱。那段日子怨你,恨你,但又希望你能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又跟韩文文说,你其实没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我就想,没关系,只要感觉还在,总能找回来的。”
“……”她仍未动。
他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声音轻轻飘飘却透着某种凉意,“刚刚你又说你要死了,问我怎么办,我要知道,我现在还会在这里?换个问题,你希望我怎么做?终生不娶?还是跟你一起去死?我能不能理解为这是你所谓的浪漫主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嘲讽地笑:“你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三十了,是个正常男人,有情、有欲,有想要得到的女人,会吃醋,也会嫉妒。还记不记得孙超,上次在北浔带你见过的队友,人已经结婚了,在你走后的第一年,请柬发到我手上的时候,是两个名字。”
——徐嘉衍先生/苏盏小姐。
那年,孙超在门口迎宾的时候,见他一个人来的,半开玩笑地说:“你媳妇儿呢?我可是喊了一帮老队友都赶着来看你女朋友的!”
那时他说,“旅游去了。”
——归期不定。
“如今,孩子都两岁了,我第一年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去年去的时候,已经会叫叔叔了,敞着手让我抱,我除了抱过你哪还抱过小孩,差点把她摔了,小丫头也没哭,睁着眼睛就那么好奇地看着你。我其实挺讨厌小孩的,但看到孙超的女儿的时候,想着,能跟你生一个好像也不错,最好是女儿,还要像你,这样才疼的下去。”
“别说了,不可能会有的。”苏盏埋着脑袋,胸腔起伏,发闷道。
自始至终,她都埋着脑袋,以一种拒绝的姿态在倾听,她有她无法释怀的东西。
虽然他们并肩坐着,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片海,就像面前这片碧蓝的海,一望无垠,探不到尽头。
就像那天韩文文说的那样,她回来的时候,幻想过许多可能,也许他已经结婚,已经有了爱人和孩子,也许还在单身,但有了不错的发展对象,千万种可能,可偏偏就是她最怕的那一种——他还在原地等她。
或许,一开始她还曾想过和好这件事。在雅江喊住他的时候,那时候心里的决定还悬而未决,他那时头也不回的离开,又让她的心尘埃落定。
人就是这样,当一件事不可能发生的时候,却会拼命去想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可当这件事真真切切就这么发生的时候,又退却了,害怕了,伴随着的许多问题就随之产生了。
她放不下苏菡。
也放不下他。
每天就在他跟苏菡中自我折磨,每天都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苏菡。
徐嘉衍。
俩小人每天打的筋疲力尽,却还分不出胜负。
这是一道要命的选择题,她每天的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太阳穴总是一抽一抽疼,现在,连药物都无法缓解。
她把这些说给徐嘉衍听,声音哽咽,几度说不下去,用力咽了咽嗓子才能把话说完全。
“你别等了。”
他静默。
夜已经完全沉了,夜空仿佛一张漫天的星图。
“嗯,你别哭了。”
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一如三年前。
眼泪被风干,脸上都是泪痕,苏盏还在发愣,盛千薇跑过来,“吃饭了,盏盏。”
她淡淡嗯了声。
“你们吵架了?”
“没。”
“大神走了。”
苏盏抬头去看,沙滩上已经没了那道高大慵懒的身影。
……
那晚的谈话仿佛真的是一场终结。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徐嘉衍,片场永远都是大明在奔波,盛千薇跟大明打听,大明哼哼唧唧地说:“老大出国了,暂时不会回来。”男人似乎在感情上抽离的永远要比女人快,从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