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萱在护士长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慕枫的生母,云翩然。
医院的花园里,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孩雕像微笑,嘴角虽然含着笑,但是眼神中却呆滞无神。这就是英气逼人养尊处优的慕枫的亲生母亲吗?
席若萱缓缓地走过去,云翩然终于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她警惕的往长椅边上靠了靠,两只腿缩在椅子上,做出一副自我防范的姿势,然后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席若萱,好半晌她又情绪激动地站在了椅子上,并对着我狂吼着:“滚开!第三者!坏女人!狐狸精!滚开!滚啊!”
席若萱受惊地往后退了退,不敢再往前走。
云翩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往雕像跑去,她抱着白色的雕像小孩自言自语的说:“枫枫别怕,妈妈陪着你,妈妈保护你啊!妈妈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的……”
看着这样的云翩然,想象着当年风华正茂的她和此刻疯疯癫癫的她,席若萱心里也不断地泛着酸楚,鼻子也跟着酸溜溜起来——如果慕家父子看到这样的云翩然,还会像现在那样恨她吗?
护士长走到席若萱身边,她叹息地看着云翩然说:“哎!你别怕!云翩然已经转到我们医院快三年了,刚转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她就这样,见到漂亮点的女人就说狐狸精,看到小孩子就喊儿子……各种治疗方式都尝试了,但是就是不见好……也许,是她自己潜意识里关闭了自我,让自己一直处于那种状态里。”
“嗯……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够和她说上话呢?”
“这个有点困难……一般我们都很难能够和她说上话,很多时候只有她睡觉的时候,我们才能接近她。”
“这样哦……”席若萱看着一直抱着雕像自言自语的云翩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试着做点什么……就算不行!也好歹试试吧!以慕枫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云翩然会不会试着接受她?还是,会更讨厌她?
哎!伤脑筋!
到底要怎么和眼前这个精神病人进行沟通呢?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来这里和她聊天就好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真纠结……怎么样,才能够让她想起点什么,好找个机会把慕枫拉来?
按照“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理论来说,应该只有精神病人才能够和精神病人进行正常交流吧?那么,她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变成精神病人才对?
如果席若萱真的把自己变成和云翩然一个样子的,那么至少那样云翩然不会把她当成“狐狸精”“第三者”“坏女人”!!
席若萱回头对护士长笑了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护士长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认可我的做法,席若萱用眼神鼓励她,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于是席若萱跟着她去了值班室,换了一套病号服,并且也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和云翩然的一样乱,看了看脸上化的状——在这个地方,破相就破相吧!于是卸了妆,照了照镜子,至少以原始面貌出现,也不会被看成是狐狸精才是!
一切准备就绪,席若萱只身一人回到了小花园,不出意外的,云翩然依然坐在雕像边,然而情绪已经得到了控制,并没有再像刚刚那样精神失常——额,当然,她这个样子也并不是正常的!
意料之中,云翩然真的没有像刚刚一样反应过激,而是幽幽的看着席若萱朝她走去。
席若萱记得她在上社会心理学的时候,也有学过那么一些关于人物心理的知识,精神病人应该也有自己的心理世界的吧?那么,先从心理防线上去攻破吧!
首先,必须先观察入微,发现她所感兴趣的事情和话题才行,不然完全没办法切入话题!
席若萱走过去,也学着她呆呆的看着那个小孩雕像,同时感叹道:“哇!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漂亮!”
席若萱想,她这么问,云翩然肯定会警觉地抱紧小孩,因为她并不想和别人分享她的“孩子”。
果然,云翩然紧紧地抱着雕像说:“我家的!不关你事!”
席若萱微笑着抬手抚了抚那孩子的头,云翩然马上就抬起手拍掉了她的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我的孩子!不许你碰!”
看来她并不会拒绝和席若萱说话了,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带入主题了——席若萱哈哈一笑,故意大声地囔囔道:“啊哈!我当然知道是你的孩子啊!看那小脸长得跟你可真像!瞧那圆溜溜的眼睛,真是漂亮!呵呵……”
完了……
席若萱在心里默哀……看来她真的把自己变成了精神病人了!
“当然,也不看看谁生的!”云翩然得意地对席若萱傻笑着。
席若萱也学着和她坐在了一起,并和她慢慢地聊起了慕枫的小时候,云翩然的记忆似乎只是一些小片段,但是耐心地认真地和她交流的话,她还是会很配合的和席若萱分享,跟她说那个时候的慕枫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调皮……
其实席若萱很明白,这些或许都是她的幻想,毕竟她和慕枫的见面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完全没能有像她说起的那样丰富多彩……
又或许,这些其实都是她一直希望和慕枫一起经历的画面,然而却只能存在她的脑海里,这一天突然有一个席若萱,愿意和她交流脑海里的世界,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出自己的假想画面。
也许这就是精神病人,她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痛苦,但是她们简单而且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即使只是自己的幻想也会觉得那就是真实的,不过幸好,她所幻想的是幸福的,而不是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悲伤……
第七十三章 只做枫枫的婆娘
云翩然神采奕奕地讲述着她曾经和慕枫一起度过的那么多回忆,时不时还配上动作,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刚发生不久而记忆深刻的事情一样。
“那个时候啊!我们枫枫还小,飞不起风筝他就耍赖皮地坐沙滩上哭,哭着哭着又不甘心,然后自己站起来努力的迎风跑起来,风筝好不容易飞啊飞啊就飞起来了,我们家枫枫啊!就咯叽咯叽笑得跟什么似的!呵呵呵呵。”
“嗯,很坚强的孩子呢!”席若萱也笑着跟她一起幻想,她猜想的一定也是慕枫的真实写照吧!那家伙,是挺赖皮的,却又那么的不服输,他想要做到的事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果然,母亲和孩子都是有某种联系的,哪怕她们从未见面,但总会有某种关于母亲的直觉,她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孩子的某些特征。哪怕这个母亲仅是一个精神病人。
这时,云翩然突然话锋一转,连情绪都变得不再轻松自然:“哎!那个时候啊!我们是那么的幸福,多么幸福!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总感觉空落落的呢?我失去、丢掉了什么东西了吗……嗯?你说说,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呢?我找不到,我不知道我丢了什么,所以我找不到我一直都找不到它……是什么呢?”
云翩然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时不时还抬起手敲自己的脑袋,席若萱忙制止她,然而她却变本加厉地开始打死席若萱来了。
“啊!你别着急好不好?”
“你走开!走开!坏女人!”
怎么就又变成坏女人了?席若萱躲着她的击打,试图用话语抚慰她:“阿姨,您别着急啊!你丢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找回来的,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坏女人,我的东西都让你抢走了,我还找得回来吗?坏女人!坏女人!“
不远处的护士长和几个小护士已经跑来克制住了云翩然,席若萱也终于脱离了她的纠缠。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见是慕枫的来电,席若萱突然有点心虚起来,本来今天是他说了要带她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可是让她拒绝了……
席若萱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慕枫的咆哮声:“席若萱!你真的承认自己是疯婆娘吗?没事跑疯人院来干什么!!”
席若萱忙将手机拿开离耳朵好一段距离,这家伙竟然又说她疯婆娘!不是说了吗?疯子不会说自己是疯子的,她如果疯了会主动来疯人院“投案自首”?怪事!她也朝着电话吼回去:“生活逼我乖巧,你逼我疯癫!就是这个理!哼!”
席若萱挂掉电话,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慕枫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一定是该死的韦皓翔!这家伙是不是也太不讲义气了?有空一定要让阑珊好好调教调教他!
不过也是,对于慕枫这个他多年狼狈为奸的兄弟而言,他就是讲义气的!真是可恶啊!交友不慎!不过看在他没把她为慕枫织毛衣的事告诉他,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吧!
————
其实,半个月前,医院里。
韦皓翔拿着自己织的围巾非常鸡婆地找到慕枫,向他炫耀道:“怎么样?我织的还不错吧!”
“丑死了!”慕枫不客气地评道。
韦皓翔气嘟嘟的吼道:“丑?也不知道席若萱会整个什么玩意儿给你!哼,到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丑!”
“什么?”
韦皓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忙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噤声……
————
但是……席若萱怎么还是越想越不对劲?慕枫刚刚好像是说“没事跑疯人院来做什么”,按理说不应该是“没事跑疯人院去做什么”吗?
虽然只是一个字在口语上的不同,但从语境上来说,“来”和“去”的地点应该有所偏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