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大走到垃圾场边,站着,看着那一堆臭气哄天的垃圾,他既没有做恶心装,也没有皱眉。突然儿时的记忆全部涌上了心头。他想起小时候杜德带着他在这里找宝贝的时光,他不相信大家的谣言,说杜德会害死他的父母。于是,有一天他们在垃圾堆里掏了半天,再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让他们淘的时候,他问他了——
“你杀了你的爸妈?”他用稚嫩的声音问他。
杜德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小娃儿,不要瞎说。你啥子都不懂。”
“他们都那样说。我爸妈不准我来这里。”
“那你怎么来了?”
他偏着小脑袋瓜,认真的看着杜德。
“因为你会给我买肉吃。我喜欢吃肉。”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小就是势利眼。”杜德哈哈大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爸妈是因为我死的,他们为了保护我。保护我而死的。”
“为什么?”张大大偏着脑袋,眨着困惑不解的小眼睛。
“嘿,小家伙,你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的?”杜德突然转移话题。
“七月初七。”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这样!”
“你笑什么?”
杜德摇摇头,用一种可悲又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我爸妈也是你的恩人,你要记住。”他说完就朝那个破旧不堪的小木屋走进去了。等他端着两碗凉水出来的时候,看见张大大手里提着那大包的东西朝医院方向走了。
他放下手中的土碗,回头冲屋里说了一声,便追了过去。
“你不应该追过来。杜德。”张大大站在垃圾场边自言自语道。“你爸妈才不可能是我的恩人。”这时,一只甜瓜般大小的老鼠突然从他的脚边窜过去,他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他抬头看去,天已经很暗了,龙门人民医院大门的灯在远处亮了起来。顺着医院往下,走过一条泥巴小路,在穿过几个农舍就是养鸡场。那里的味道不比这里好闻。“你不应该来追我的。你是个傻瓜,你爸妈留给你的只是一个榆木脑袋,你活该被打残。你活该!”张大大狠狠的说。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了垃圾山,他看到了林子的入口。突然,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映入他的眼帘。那一瞬间,他心脏漏跳了几下,真的,漏跳了。如果他有心脏病一定会马上发作的。“什么鬼?”他惊呼一声,连忙又退了回去。他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他知道那是鬼林,以前住在这里的老头儿给他们讲了那林子的故事,还告诫他们千万不要在天黑后走进去。会被冷死的。因为里面全是鬼魂,永远也无法超生的鬼魂。
他努力镇定自己的思绪,想着天还没有黑完,鬼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对不对。同时又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肯定是什么垃圾挂在了那里,他只是有些恍惚看错了。他定了定神。又往前走几步,他没敢转头去看,但是眼角仍然不自觉的看到那个白色的东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奇趋势,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不信。果真,那哪里是什么鬼,只不过是一块挂在树枝上的破布而已,一定是医院的破床单。真是没有素质的人。他骂道。然后加快脚步朝杜德的小木屋跑去。
☆、第157章 杂耍
今天是8月24日,是镇上最热闹的日子,街上都站满了人。他们围在市集,唧唧咋咋的讲个不停。
玛丽提着包一边侧身避让对面的人群,一边表示歉意。她极力让自己表现的高贵和尊严。她的嘴里不停的说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请让一让。”她冷漠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哪怕是微微虚伪的皮肉抽动。玛丽还有两天就满35岁了,李珍让她在公司里扮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她几乎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以及财产。那所酒店如果不是她在中间做了手脚,她想李珍不会那么容易就把酒店给了锦家。她至今仍然单身,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女人。她挤过人群,抬头看向半山腰。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来自上海一个小村子。但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一个小村子,不过这个故事原本就不需要人知道。她的母亲现在的确是在美国。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要感谢李珍,如果不是她,她妈妈可能仍旧住在那个小村子破旧的房子里,而不是在美国。是的,她要感谢李珍,曾经有一度,她想过,如果李珍愿意,她会站在她这边。毕竟她曾经那么爱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只不过是玩弄她的感情而已,她真是觉得恶心。她应该向着自己的父亲,向着自己的哥哥,她的父亲虽然对不起她们母女,但至少,至少供她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虽然条件是让她的母亲一辈子不得离开那个小村子,不得给任何人提起她的女儿的爸爸是谁。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仍然会在某个时间享受到父爱。曾经她恨她那个哥哥,但是她现在不恨了,她没有想到她的哥哥那么愚蠢,既然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她才不会,她永远不会败在这个女人手里。
“哎呀,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那个人,那个魔鬼真的回来了!”另一个声音尖声回答。“希望他不会来找上我,我们那房子不需要他来帮助,我们的房子很好,我们有钱自己装。”米粉店老板站在人群中,她的丈夫站在她的旁边,两人都皱紧了眉头。干豇豆也站在那里,他旁边还站了一个约莫80岁的老头子。玛丽见过,那是一个补锅匠。
“嘿——玛丽小姐!”干豇豆一边踮脚一边招手,他朝玛丽大声的喊道。其实他们隔得不远,最多中间隔了5个人,其实他不用那么大声她也能听到。
“你要退房吗?可是我——我这边还没有,你有多余的房费。”
“不用了,老板。”玛丽回应道。“不用退给我,我想如果你乐意的话就替我把房间保留下来吧。”她冲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城里的女娃子。”他旁边的白胡子补锅匠说。
干豇豆冲他点点头,笑的很诡异。
玛丽再看了他们一眼,便很快的走出了人群。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拥挤着这么多人。她不自然的又退回人群中,她往前挤了挤,透过人们隔着的空隙看见市集空旷的坝子里正有人在玩杂耍——她看见一个小孩子,大约9岁的样子,满脸严肃,他的对面立着一个燃起熊熊烈火的钢圈,看样子他准备穿过去。她摇摇头,对这类杂耍不敢兴趣。她又往前走了10多米的距离,马上就要走出人群了。此时,有一双手拉扯住了她的衣物。她回头一看,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你,接着她准备转身离开。这时,抓她的人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
“玛丽小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的下方传上来。她低头,看见一个非常苍老的老太婆,坐在一把看上去非常破旧的轮椅上,岁月在她的脸上不知道划了多少刀,使得她看起来满脸都是深深的皱褶。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皮向下耸拉着,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长满了老年斑。她那双泛白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看。“玛丽小姐。”她再次喊她。
虽然玛丽不太乐意,但她还是半蹲了下来。她再次露出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们认识吗?老奶奶!”她的普通话说的非常标准。嗓音也甜腻腻的。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推到那边去吗?”老太婆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泥巴路。“这里实在太吵了。”玛丽看了看这些看杂耍看的非常起劲的人,又看了一下对面冷冷清清的泥巴路。路边只有一家卖烧腊的老板正在收拾。
“非常感谢你,好心的小姐!”老太婆又说道。
玛丽摇摇头,将手上提的包挎到肩上,然后转身站在老太婆的轮椅后面,将她朝对面的泥巴路推过去。
两边相隔其实只有几米远,所以她们很快就到了。
“那么,就这样吗?”玛丽将她的轮椅定住,再走到她的面前。“我要走了。”
“等等。”老太婆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那是一双干枯的手,玛丽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她还没有摸到过这样的干枯的人手,她觉得,她有一种感觉,觉得只有坟墓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手。所以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烧腊店的老板停住了扫地的动作,抬头看着她们。她尴尬的冲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老太婆说。
“没有,没有。”玛丽一只手压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尴尬的笑着,她怎么可能被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婆给吓住了。
“你也觉得这个镇子不同寻常,对吗?”老太婆苍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玛丽奇怪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确实有这样的感觉,不管是这个镇上的人还是其他,反正就是跟她所知道的是不一样的,她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小镇还有疯人院这类的机构,而且听说里面的人都戴镣铐。
“我是东子的曾祖母,你知道东子吗?”老太婆继续说道。“我知道东子回不来了,他失踪了,就在你们来这里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