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已瞧见宇文姿手上戒指,只是她神色犹疑,举棋不定,说明这女人婚姻遭遇危机,兼之他昨晚瞧见宇文姿主妇打扮,愈发确定她婚姻状态不佳。心思不定的女人啊,就是要出门拥抱世界才好。
汤君年抓四个圈德国名车,宇文姿低头系上安全带,汤君年凑过来,“来,我帮你。”
男人自有绅士的暧昧,宇文姿懂。
她心无旁骛,汤君年帮她卡进锁扣,问一句:“牛排好吗,再来一支白葡萄酒。”
宇文姿点点头,吃什么,或者吃了什么,归处都是一样的。最后都随着流水,灌入地底。
餐厅风格简约,白色的桌布,上头一枝鲜花,宇文姿瞧一眼,她厌烦见到红玫瑰。甚好,花是火焰鸢尾,总算没有炽热的玫瑰来刺激她这个刚刚失婚的女人。
女人过了三十,就是老菜帮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宇文姿低头,瞧见掌上戒指,她用手去拔,可当年戴上戒指时是秀美的少女,五年过去,手指都是面粉泡水粗了一圈,她越发用力,越发拔不下来。
汤君年在她对面坐着,观摩一个女人和手上戒指较劲,原先以为她是作态,装作婚姻不顺惹人注意,看到最后,宇文姿的手指被她拉得快要血液凝固,无名手指都肿胀成一根难堪的泡血馒头。
汤君年招来服务员,“来一块黄油。”
黄油送来,宇文姿以为来了食物,拿起叉子就往嘴里塞。
汤君年在一边瞧着,心有余悸。若此刻不是黄油,是块砒.霜,这位姑娘恐怕也吞下去了。他丢开餐巾,起身拦了宇文姿的手,“别动,我帮你。”
宇文姿被心灵的煎熬和手指的阵痛折磨得心力交瘁,汤君年拿黄油在她手指上细细涂抹,男人身上幽淡的木香调古龙水味儿渗入她鼻端,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男人们总说:“别哭,我最怕女人哭。”
其实男人怕女人哭并不是自己要心软了,只是被女人的抽噎吵得心烦。
人在江湖浪,谁还没个伤心往事,谁又没个旧情人,致命一般,折磨得自己日日烦忧,夜夜失眠。
宇文姿失婚了。
袁安虽不是个好情人,但是个好丈夫。他周到顾家,并不留恋花丛,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地上,对宇文姿都是无微不至的。
他是个凤凰男,但他是个好人,有一颗倦鸟归巢的心。
泪意涌来,就一时半刻退不去reads();御姐快到我的碗里来。
宇文姿手上的戒指已经褪下来,汤君年揉了揉她失血的手指,“做事要讲究方法,一味用蛮力是不行的。”
一个顶好看的女人在餐厅哭泣,身边有个男人在旁边轻声细语,远远看过来,又是一对登对的璧人。宇文姿叹口气,“汤先生,感谢你的午餐,扫了你的兴致,抱歉。”
宇文姿起身要走,汤君年摊手,“没让宇文小姐吃饱,我也很抱歉。”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机锋。宇文姿拿起手袋,将那细碎的钻戒拍在餐桌上,“抱歉,汤先生,改天我做东,请你吃饭。”
汤君年从善如流,“恭候大驾,不过下次就不是午餐了,咱们吃晚餐。”
宇文姿弄不懂这些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天天讲究些什么,午餐也好,晚餐也罢,不过一顿饭,难道买单还有价格差别?
她点头,“那就晚餐,届时电话联系。”
汤君年盯着宇文姿背影,昨日这女人穿上新装,他便瞧出来她漂亮,可称美人。
今日见她扒拉戒指,知道她婚姻不顺,戒指一丢,便是自由身。
他约她午餐,因为午餐的含义不明,进可攻,退可守。晚餐含义怎可与午餐相提并论,晚上灯火摇曳,那是约会。
他瞧了桌上戒指一眼,细碎光芒,不值钱,她又万分悲伤,这种女人,恋旧。
宇文姿去取东西的时候,袁安不在家,或者说,前夫不在家。田水在家里,“姿姐,你来了。”她这招呼打得平常自然,宇文姿微顿,自己几时和她这样相熟了。
屋子里变化不大,宇文姿父亲的照片还是挪了下来,她指着墙上,“照片呢?”
田水连忙去拿,“姿姐,照片在这里,都包好的,你放心。”
照片果然包的很好,似礼盒一般,只差系上丝缎蝴蝶结。
人呐,一旦撒手合眼长眠,你的照片就只能被东放西放,屋子那么大,后人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点来安置已故的旧人。
“姿姐,你来拿衣服吗?”田水指着后头的箱子,“都在那里,哦,不是我收拾的,是袁安帮你收拾的,你要不要看看,漏了什么。”
前夫帮着前妻东西都打包好了,只差撵她出门。宇文姿点头,“不用看了,就这样吧。”
宇文姿开门出去,田水在后头说一声,“姿姐,你别怪他,他也就是想要个孩子!”
孩子,孩子,宇文姿头皮又开始隐隐发炸,为什么袁安的生活永远都是孩子,难道没有孩子就没有自己的一生了吗?
袁安如此,他的母亲也是如此,没有孩子,她宇文姿嫁给他的那五年就一点意义都没了吗?
宇文姿想嚷几句,可田水只是后人,是给袁安生孩子的继承者,冲她嚷什么呢。
生活真让人疲惫,宇文姿终于只是点点头,拉了袁安帮她收拾好的箱子,推门出去了。
第6章 怪我未够登对
生活回到了原处,宇文姿住在父亲购置的旧宅子里,似回到了未婚的少女时期一样。洋房门口是梧桐,后头是樱花大道,景色尤美。
姑母送上一个信封,“这是易先生一整年的房费,房子本就属于你,钱也归你。”
宇文英不缺钱,她学历高,偶尔会出去接工作,或者替人翻译德国文献,看她吃穿用度,就知她不会委屈了自己。
宇文姿跟袁安离婚后,不到一个礼拜,袁安就给她账户里打了五十万。他没给她电话,她给袁安发了两个字,“谢谢。”
失婚的女人太多,为了鸡毛蒜皮小事争吵扭打的夫妻也太多,宇文姿感激袁安,他毕竟不是一个小人。
宇文正当年对袁安的资助,这几年的夫妻生活里,袁安已经渐渐还在了宇文姿身上,虽说这回报并不抵涌泉,但也是不相欠的。
“阿姿,你随姑姑回德国吧。”宇文英开口。
宇文姿倏的抬头,“姑姑,你要回去了?”
窗外又起飞絮,香风阵阵,暮雨纷纷,飞棉滚滚,远水迢迢,德国与这座城市的距离,开着飞机,也是十小时又四十分钟,放在古代,那是诀别的距离。
“阿姿,你长大了,你有婚姻时,姑姑盼你幸福。你没有婚姻时,姑姑希望你坚强,有时坚强比幸福更加难能可贵。”宇文英如是说。
“姑姑,你还回来吗?”
宇文英握了宇文姿的手,“我十月走,还有月余时间,我教你驾车。”
宇文姿又想垂泪,“好,我到时驾车去德国看望姑姑。”
小洋楼外头的马路虽不宽阔,但却笔直,宇文姿开着两座的小车,摇摇晃晃开始直角拐弯。
“嗯,手稳一点。”宇文英扶着宇文姿的手,“对,车头过半到了后视镜,开始打方向。”
“滴滴,滴滴......”
雷达开始报警,车要撞树上了reads();未来之我。
宇文姿手抖得更厉害了,“姑姑,怎么办?”
“放轻松,踩刹车,好,方向回一点,我们倒车。”宇文英手把手教导,侄女似乎机械操作能力太差了些。
换挡,倒车。
宇文姿油门一踩,小车子直溜溜往后倒,“砰”,撞到刚拐进来的一辆黑车。
宇文英赶紧拉起手刹,宇文姿被撞得心惊胆战,“怎么了,怎么了?”
小车子灵活,而且是后座撞人家前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后头的黑车挡风玻璃都震碎半面。
宇文姿手忙脚乱往后头跑,透过玻璃朝里面一看,一双黑幽幽的眼珠子正在看她,车里不是旁人,正是楼上的房客,易先生。
易凤寻瞧她的眼光中带着两分好笑、三分戏谑,宇文姿无端被他的目光瞧得心慌,她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易......易先生,你没事吧?”
易凤寻右手撑在方向盘上,想发动车子空出距离来,他手一动,疼的抬不起来。宇文姿盯着他的手,“易先生,我送你上医院。”
这女人急忙忙来抠他车门,车门又是锁着的,宇文姿伸手进玻璃窗到处摸,“易先生,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救你出来,你别着急。”
宇文姿一只手在驾驶室摸来摸去,那锁车的按钮肯定在门边,不然就在方向盘附近,她先将门边各个按钮都摸了一遍,好像都不是。她手又伸进来一点,“易先生,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找到了,很快的,你别急。”
驾驶室就那么大,易凤寻一个活人坐在里头,占去大半江山,宇文姿伸手进来,总会碰到他,先前摸门的时候,就在他的胳膊和肩膀处晃悠。现在好了,要摸方向盘附近,更是在易凤寻胸前探索,宇文姿身子往里面探,“是不是这个?”
她手一摸,摸到一个按钮,按钮还没开,她已经触碰到了易先生的大腿根上。易凤寻轻轻咳了咳,“好了,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