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墙缓了一会儿,电梯门再度打开,邻居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宁时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宁时修也勉强打了个招呼,走进电梯。
他在里面歇了好一会儿,任凭电梯上上下下。一刻钟后,他才走出单元门。
身上的汗没有干,夜风一吹,显得更冷了。他拿出手机打给许冬言,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第二个才被接通:“还在加班?”
“没有,下班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快到家了。”
后面一话的声音低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宁时修抬头看,夜色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正站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
许冬言显然也看到了宁时修。两人不约而同地挂断电话,走向彼此。
见她情绪不高,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问:“怎么像没电了一样?”
许冬言答非所问:“你专门出来接我的?”
“嗯,怎么了?”
“没什么。”许冬言顿了顿,又问,“有话说?”
宁时修有点诧异:“什么?”
“没什么。”
许冬言悄悄抬头看他,就着路灯,发现宁时修脸色惨白,额角还有些汗珠。
她不免有点奇怪:“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哦。”宁时修随手擦了一下额角,“走得急,有点热。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单元门。宁时修替她按了电梯,等她进去,他却还在外面:“你先上去吧,我在楼下抽根烟。”
许冬言深深看他一眼,她以为他在避着宁志恒,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说了声“好”,按了关门键。
第二天,许冬言起来时发现宁时修已经先走了,餐桌旁只有温琴一个人在吃早饭。许冬言懒懒地坐过去:“昨晚赢了还是输了?”
温琴替她盛了一碗粥:“你妈出马还有输的时候?”
许冬言冷笑一声:“没少见您输。”
“去去去!”温琴横了许冬言一眼,“对了,今天你哥要送你宁叔去公司,所以他们早走了,你一会儿自己搭公交车去吧。”
“宁叔不都自己开车去公司吗,什么时候用人送过?”
“昨天喝了酒,别人送他回来的,车停公司了。”
许冬言若有所思地低头喝粥,再抬头看了一眼温琴,状似不经意地问:“妈,你……觉得宁时修这人怎么样?”
“好啊,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儿子我就愉乐了。可惜啊,他是别人的儿子。”
“也可以是您的儿子啊。”
温琴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按照法律上的说法,那倒是可以的。”
许冬言闻言,几不可闻地嘟囔了一句:“半子也是子。”
温琴一开始还没明白许冬言的意思,明白之后就想到了那天看到两人牵手,也就知道了他们大概不是闹着玩的。可面儿上,她却依旧当作不知道,笑着说:“时修会看上你?你看看人家闻静,长得漂亮,工作好,脾气性格也好,最关键的是人家比你成熟,对感情这事有个定性,你呢?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的,你快别祸害我们时修了!”
这原本就是母女俩标准的对话模式,如果是搁在平时谁也不会真的为了几句揶揄就动气,毕竟二十几年了,大家早都习惯了,可是今天,温琴的这番话却说到了许冬言的痛处。
她放下筷子起身:“抽空赶紧把亲子鉴定做了吧。”
温琴不紧不慢地抬头:“我说你急什么?虽然不知道你怎么鬼迷了心窍,但作为你妈,我还是希望你能称心如意。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许冬言回头看她:“什么意思?”
“时修是不错,你们要是真能走到一起,我也会祝福你们。老宁那老思想如果接受不了,我们老两口可以为了你们先把婚离了。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无非就是找个伴儿。可是,你真的喜欢时修吗?我记得你几个月前还对你那领导喜欢得不行呢,万一这样那样的原因你俩处了半天却处不下去了,你们还是法律上的兄妹,时修未来的媳妇也得叫你一声小姑,你得叫对方一声大嫂,你确定不会尴尬吗?你确定你还愿意回这个家?”
许冬言愣了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些。
温琴继续说:如果这些你都想清楚了,还是决定非他不可,而他也决定了非你不可,那妈就支持你们!”
母女俩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对话了。听了这番话,许冬言觉得鼻子直发酸,妈始终是为儿女好的,这一点不会错。可是听了这番话后,她也不禁怀疑自己:真的能和宁时修走到最后吗?
此时,她已然没有了之前那种笃定,对时修、对自己,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两人的工作突然都忙了起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许冬言发现,他们的关系突然就急转直下,淡了许多。不光是她对他,他对她亦是如此。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周,直到有一天晚上,许冬言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宁时修。
许冬言听到有车子在嘀嘀她,本来挺生气,一回头,没想到却是宁时修的车。
宁时修把车子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叫她上车。
许冬言心里本来有点气,但是两人之间的矛盾谁也没挑明,她也就不好当面给宁时修脸色。
上了车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探病。”
她一拾头,这才注意到马路对面正好是景山医院。
“还是上次那位朋友的妈妈?”她记得他有一晚彻夜未归,就是去探望一位朋友的母亲。
“嗯,你又怎么在这儿?”
“天儿好,想走走,就没搭公交车。”
两人都没再说话,许冬言心里却冒出一个疑问来;究竟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他才会连续几次去探望对方的母亲?
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许冬言伸手打开收音机,电台里正在播着一首情歌,是最近热映的某部电影的插曲:“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许冬言听着这歌词,心里有点惆怅。
她问宁时修:“如果你特别想做成一件事,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碍着你,你会怎么样?”
宁时修想都没想就说:“想办法克服。”
“那如果阻力很大呢?”
宁时修瞥了她一眼:“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许冬言却只是等着他的答案:“问你呢。”
宁时修想了想说:“既然是很想做成的事,那肯定还是要坚持的吧。”
“假如你要做的这件事不一定对呢?”
宁时修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但很快就发现许冬言今天的问话有点怪怪的,于是问她:“你想说什么?”
许冬言看着他:“我想知道,如果爸妈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宁时修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笑了一下:“如果你坚持,我当然陪你坚持;如果你放弃了,我可能还会坚持一段时间……”
这话让许冬言阴郁了十来天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她又问:“还会坚持一段时间,是多久?”
宁时修摇头:“不知道。”可能几年,也可能很久,久到他也不知道会有多久”但后面的话,他没有告诉她。
“可是为什么我放弃了你还会坚持?”
车子正好遇到一个红灯停了下来,宁时修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许冬言,缓缓地轻声说:“因为我舍不得不去对你好。”
不知是谁说过,男人用眼睛谈恋爱,女人则是用耳朵谈恋爱。所以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则喜欢嘴上抹了蜜的。
许冬言也不能免俗。听到宁时修的话,她把这些天的那些顾虑全然都抛在了脑后。她想,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为了身边这个男人,都值了。
宁志恒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宁时修和许冬言在一起很不妥,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两个人趁着未泥足深陷前就分开呢?与温琴商量了许久,他决定周末请闻静家来家里吃饭。毕竟宁时修对闻静的印象不错,说不准还真有戏。
温琴虽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自己的女儿,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就能把这对小情侣打散,那他们也就是闹着玩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早点搞清楚状况,以免伤得你死我活以后再难相处。
两人这么商量妥,第二天一早,宁志恒就打电话给老战友老闻,正好闻家也有这个意思,双方一拍即合,闻家爽快地答应了周末来赴约。
温琴跟许冬言提起这事的时候许冬言正在看电视。温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冬言的神色,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温琴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温琴连忙推卸责任:“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
许冬言心里得意,宁时修早就从内到外都是她的人了,随便别人怎么折腾! 但当着温琴的面,她还是表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懒懒地看了温琴一眼说:“帮凶也是凶手。”
温琴似乎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帮着别人这样对待自己女儿多少有些过分:“要不……周末你安排点别的事,别在家里待着了,免得看到人多心烦。”
许冬言起身上楼:“不烦,不就一起吃顿饭吗?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拆台的。”
想把她支开?门儿都没有!
宁时修对周末的家庭聚会根本完全不知情。宁志恒和温琴不说,是怕他临阵脱逃;许冬言也不说,主要是还有点私心:一是想看看宁时修届时的反应,二是希望这次之后能让宁志恒和温琴明白,她和宁时修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是非常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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