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这个以前看起来挺温柔一女人,现在怎么凡事都是动手动脚的,而且手脚的力道都还挺大。
陈翼屏女士的情绪很久都没有这么激动过了:“认真?我看你是头昏。我和你爸连那个男人的面都没有见过,你还要共度,共度就不说了,还要共度一年。”
我看她鼻孔微张,额头冒汗,可担心她就这么在我面前给激动得晕过去,我赶紧改口:“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我们的旅行社总部在M市,我们大老板见我表现优异,让我调任去总部,简单的来说也就是你女儿我升官了。”
说完,一股伤感的情绪就正袭我的心头。
这真是我在陈翼屏女士面前编造的最粗糙滥制的一个谎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第十二章 与尔携手(6)
我已经在懊恼中想好了怎么反驳陈翼屏女士的拆台。
“你一个月上班的时间加起来十天都没有,就这样的水平还能升官?”
陈翼屏女士聪明起来才让我觉得这果真是做董事长的料,她要是能用训我这种傲娇的表情训员工,估计完玦公司能更上一层楼。
“老妈,你知道二十一世纪什么最珍贵?”我抚摸了几下她胸口的地方,帮她顺气,“这是个有奖问答,三秒钟答出来有大奖。”
我又接着数数,“一,二,……”
陈翼屏女士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这个问题当中来,眼睛都在刷刷地放着光,她脱口而出:“婚姻。”
果真是幸福的女人呀,常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都能让她说成是二十一世纪最珍贵的东西,可以预测她是有多满意老凉那个读过几本酸诗的大老粗。
“错,二十一世纪人才最珍贵。人才的光芒就算一个月上十天不到的班也能晃到老板的眼,我们老板这不就被我晃到眼了,决定把我挑出来放到M市总部那个金光灿灿的地方去了。”
陈翼屏女士恍然大悟后,一脸鄙夷:“这个就是你说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度一年?”
我点头。
她一脸失望地哀嚎:“我要告诉你爸。我的女婿没了,我的外孙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我哟,想死我得了。”
“老妈,莎士比亚说旷达的人才能长寿。”
陈翼屏女士的偶像是莎士比亚,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四大悲剧,光是读一读都能哭一整天。
分明是脑子有病,老凉还总夸她感性善良,由此可见恋爱中的男人果真是没有脑子的,老凉更可悲,从遇见我妈之后就再没有脑子过。
陈翼屏女士无情地将我搭在她肩头的手掀开,恶狠狠地说:“你不配提起他。”
我本来是想我的话她不听,她偶像的话她总能听进去,结果没有想到在我的婚姻大事面前,莎士比亚的作用也显得微乎其微了,大概也是陈翼屏女士对莎士比亚的爱太过表面了。
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再次搬出莎士比亚镇压她:“莎士比亚还说书籍才是人类的总统,我现在只想多学点知识,为以后做总统做准备。结婚生子这种小事先搁置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to bo or not to be?”
这是莎士比亚所提出来的最具有思考意义的问题,生存还是死亡?
莎士比亚发飙了,哦,不是。
陈翼屏女士发飙了,我咽了咽口水,说:“我要生存。”
陈翼屏女士转身就去找沙发里上的手机:“我去打电话给你爸,让他派几个警察来。”
我不解地跟在她后面问:“派警察来干嘛?”
她说得煞有其事:“你要离家出走,我得拦着你。”
原来是这个事。
然后,我就半躺在沙发上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妈叫的救兵。
老凉在执行陈翼屏女士命令的时候比执行领导的命令都还要高效高质,很快他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
“屏儿,小魔女怎么了?”
陈翼屏女士气呼呼地告状:“她要离家出走一年,刚开始听说是和一个男人共度一年我还挺开心,结果竟然是去M市工作,这我可就不同意了。”
“爸,你别听我妈胡说。”我从沙发上坐起身,无奈地说,“我就是和一个男人去M市共度一年的。”
我忘记我妈特别喜欢诗经里面的情情爱爱,觉得女子勇敢追求幸福是一件浪漫又潮流的事情。
陈翼屏女士用一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表情看着我:“好了,老凉,我实话已经逼出来了,她就是想学念念离家出走,”
我长到二十六岁,天天都看到陈翼屏女士,但是今天却像是重新认识到她一样,聪明得让人害怕。
我觉得这次追爱之旅好像有些前途未卜。
于是我默默地将陈翼屏女士老凉身边拉过来,按在沙上坐着,又将一脸似笑非笑格外瘆人的老凉也按在蠢蠢欲动的陈女士旁边坐下来。
我冷静了三秒钟,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谈一谈。”
陈翼屏女士指了指面前的那块地:“跪着说。”
我明明是很严肃的表情,又被她一句话弄得无语。
这果然不是亲生的。
为了谈判的成功进行,我不能在谈判开始之前便激怒谈判对象,于是我将旁边不远处那块厚厚的绒毛地毯扯过来,跪了下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爸妈,我结婚了。”
陈翼屏女士切了一声,明显不相信:“这个离家出走的理由是你刚刚趁着扯地毯的时间临时想出来的吗,时间有限,这个理由还算行了。”
我今年二十六岁,但是陈翼屏女士才四十四岁,她十八岁的时候就生了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辣妈,所以也希望我能做一个辣妈。
所以我十八岁开始,她就开始在我面前念叨着她当年生我的辉煌战绩,还把我小时候是多么容貌倾城的照片拿出来刺激我,让我能够抱着生一个容貌倾城的孩子出来玩玩儿的心思找个人嫁了。
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一直没有能够如她的愿。
所以现在我直接从谈恋爱过度到结婚,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我就贴身放着。
“谁让你起来了,结婚了不起呀,我和你爹还结婚了快三十年了,也没有你这么得瑟,继续给我跪着。”
迫于淫威,我又跪了下去。
陈翼屏女士接过我结婚证的时候,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仍旧颤抖得起了褶子。
“老妈,你别紧张。”我将证抢过来,捂住陆向远的名字,给她看了看。
老凉和陈翼屏女士异口同声地问:“你捂住他名字干嘛?”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盯着陈翼屏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他不喜欢我。”
老凉将面前的茶几拍得咚咚直响:“那他还跟你结婚。”
我说:“我喜欢他,很喜欢。他说他娶哪个女人都是一样的,他能给我我想要的,除了爱。”
陈翼屏女士瞪大了双眼,她问:“你同意了?”
她那表情好像在说只要我敢说我同意了,她能将我就地正法。
我思虑良久,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陈翼屏女士感叹:“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女主角都没有你悲,人家至少还有爱,或者说有过爱。”
“可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我没有爱,但是最终我能够跟他在一起。现在没有爱不代表以后就没有爱,相处久了或许就有爱了,总之,我想试一试。”
我看老妈又张嘴想要说什么,赶紧抢在她的前面说道:“妈,莎士比亚不仅是写悲剧的,他也有喜剧。你没看过是吧,就那《皆大欢喜》和《终成眷属》,多喜庆。”
陈翼屏女士已经放弃说教:“老凉,我感觉这个女儿拉不回来了。”
“你可以给她背诗。小的时候只要你给她背诗,她就什么都听你的了。”老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老爸,你又害我。”我哭丧着脸。
我真的从小就特怕我妈背诗,那矫揉造作的腔调让我只想一头撞在墙上。
然而我妈并没有对我使出绝杀一击。
她起身上楼。
“闺女儿,你伤你妈心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妈这么悲伤的背影。她虽然总是和你不对盘,可她爱你爱得可深沉了。”老凉摸了摸我的头,感慨道。
我感觉陈翼屏女士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毕竟老凉也有向文人转变的趋势了。
只不过老凉的‘深沉’二字刚刚落地,陈翼屏女士就活蹦乱跳地从楼上蹦跶下来,怀里还抱着两本厚重的物什,一脸的欢快:“小魔女过来,老妈传授你擒夫攻略。”
我对她口中那劳什子擒夫攻略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为了避免扫了兴,还是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
陈翼屏女士将一本书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海子写的爱情诗集,你没事儿在他面前念两句,他准能感受到你的爱意就像春天一般,春暖花开。”
我问:“海子?就那个卧轨自杀的人?”
陈翼屏女士想了想,估计也觉得不妥,立刻将海子那本诗集抢了回来,扔给了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