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久没有骑过车了。”弦歌轻轻地说。
裴谦笑了笑,“就你那技术,不骑也罢,还不如我载你来得省事。”
单车稳稳地停到了别墅前,弦歌落地,裴谦也将可颂抱起,放到一边,弦歌站到他面前。
“我技术怎么了?我技术差可一次都没有摔过。”她说。
“你当然没摔过,学了一个月,还死活不肯让我松手,为了教会你,我瘦了十几斤。”裴谦笑笑,又说,“要不是你骑得慢,楚祎就不会折回去找你,那次他差点摔到骨折,你知道吗。”
弦歌愣了愣。
半响,才嗫嗫地开口,“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裴谦把单车停到一边,说,“小男孩嘛,总是爱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楚祎什么个性。”
弦歌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楚祎,那晚之前,她也同裴谦一样,总以为他还只是个永远长不大,需要他俩疼爱的孩子。
原来不是。
那晚,她听到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恨你们。”
一声一声,回荡在弦歌耳边。
“叔叔!”
弦歌还在发呆,可颂大叫了一声,朝远处跑了过去,弦歌一转身,楚祎站在目光尽头。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弦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谦问,“楚祎已经见过可颂了?什么时候。”
弦歌忽然暴怒,“裴谦,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些?你说要带可颂钓鱼,可你有跟我说过是来岛上吗?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裴谦蹙眉。
他只是想给她们母子一个惊喜,他以为她已经接受…
女人的心思比海上的天气变得还快。
楚祎蹲下身,抱起可颂走近,“只是过来玩两天,你反应也太大了。”
弦歌不说话。
她以为裴谦会说,不爱来就滚。
可他没有。
裴谦只身进门,没什么表情,“行李待会儿会送到你房间,先去休息一下。”
然后又说,“楚祎,待会儿要不要下海?”
楚祎没应声。
等裴谦关上了房间门,楚祎才走到弦歌旁边,可颂软软地趴到了她怀里,小声地唤着妈妈。
“那年手术留下的钢板,他一直没有取出来,以他目前的状态,别说是冲浪了,站久了都会疼。”楚祎说。
弦歌抱着可颂,淡淡了回了一句,“我不想知道。”
☆、第28章 chapter28
裴谦很早以前就说过,要送弦歌一座岛,一座没有别人,只有他跟她的岛。
如今岛在,人已非。
弦歌没想到楚祎也在,如果裴谦事先又跟她提及,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裴谦的…如今,来也来了,再要强行离开,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同裴谦闹得不欢而散后,弦歌拉着可颂径直回了房间,一直没出门。
中午用餐,也不过小可颂一个人去了餐厅。
裴谦脸色阴沉得吓人,小可颂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楚祎看了看弦歌紧闭的房门,笑着问可颂,“小萝卜头,你妈呢,不吃饭吗?”
可颂握着勺子,一本正经地说,“妈妈心情不好,没有胃口。”
说完,又转向裴谦,“叔叔,我可以给妈妈送饭吗?妈妈早上也没有吃饭,会生病的。”
裴谦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他吩咐厨房重新做了一份,可颂举着胖手说不可以浪费粮食。
楚祎愣了愣,随口一说,“你妈居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不一般。”
裴谦替弦歌选了两样菜,可颂小嘴巴一点一点往上翘,忍不住吐槽道,“叔叔,你选的都是妈妈不爱吃的菜…可以让我选吗?”
裴谦想反驳,却还是没有开口。
可颂端了饭回房间,十多分钟后折返,碗里的菜只有他选得两样没有动筷子。
靠在落地窗边的楚祎笑了笑,点了一支烟,也给裴谦递了一支笔,裴谦想了想,没接。
“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她,你怎么打算的?要结婚吗?”楚祎说。
裴谦顿了两秒,既没承认,也没否定,“下午有什么安排?”
午睡后,弦歌下楼喝水,正巧碰上裴谦跟楚祎拿了一整套海钓设备扔上车,裴谦路过她时,只是淡漠的一眼,没有任何停留,甚至也没有任何情绪。
仿佛看着陌生人。
楚祎回头,问了一声,“弦歌,我们去钓鱼,一起去吗?”
弦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向来讨厌钓鱼,如今更不可能陪他们一起去。不过,不是去冲浪,真好。
小可颂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明明还睡着午觉,也从二楼跑了下来。
“我想去,妈妈。”
“可颂,你不是要留在家里陪妈妈吗?”弦歌问。
“可是…”可颂看了看门外的大车车,又看了看弦歌,左右为难。
裴谦再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套儿童渔具,走到可颂身边,刻意显摆,“叔叔今天教你钓鱼,钓了鱼回家加菜。”
虽是引诱,语气却生冷得吓人。
弦歌觉得可颂不可能会被收买。
“妈妈,我就去玩一小会儿,你一个人在家里,看看书行吗?我马上就回来了!”可颂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重重地打了他麻麻的脸。
弦歌听到裴谦轻笑了一声,像嘲讽,像鄙视。
弦歌心烦,端着水杯上了楼,“去吧去吧,随便你们。”
弦歌闷闷地进了房门,可颂没有跟进来,没几分钟,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弦歌走到到窗前,撩起窗帘,只看到汽车车尾。
还真走了。
走了也好。
不然,弦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两个男人同时相处。
她又不是演员,没办法随意切换情绪。
裴谦这幢别墅并不算太大,可剩下弦歌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荡,甚至还有些骇人…弦歌是个极其没有探险精神的人,对别墅里锁着的开着的那些房间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窝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又放下。
最后,还是烦躁地起了床。
楚祎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弦歌周围,他说,裴谦为了你,差点走不了路。
尔后,她又忽地想起,那天晚上,那一地狼藉…
那晚,她原本是欢欢喜喜地等着成为裴谦新娘的,那场车祸,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弦歌走出别墅,想透透气。
却一眼,便看见裴谦的车,远远地,从路的那头行驶了过来,稳稳地停到了她跟前。
弦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同这个男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如今却为什么会跟着他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让自己,再一次陷入今天这种局面?
车里的裴谦,沉默不语地看着弦歌。
弦歌同样无话可说,看了一会儿,转身,进门。
她听到裴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踏实,一点也不像是有腿疾的人。
她的手刚出及到门把手的冰冷,身后便覆上一片温暖,他的宽厚的身躯,像毛毯一样,裹住了她。耳畔,全是他湿热压抑地气息。
好久,弦歌才说,“裴谦,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裴谦环着她的手一顿,渐渐松开。
“这六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你会时不时地想起我曾经背叛你,嫁给了别人的事实,我也同样没办法接受你曾经有过其他女人,而且,我也忘不了我丈夫…”
弦歌平静地说完,没有等到裴谦的回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先自己一步,进了别墅,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弦歌站在门外,留也不是,进也不是。
直到洗手间传来剧烈地碰撞声…
弦歌一面告诫自己不要管,不要理会,一面,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弦歌能听到裴谦粗重的喘息声。
裴谦从里头,猝不及防地拉开门。
弦歌逃都来不及。
挂在对面的镜子碎成了千万块,镜子的中心,还站着稍许血迹。她低头,裴谦拳头在滴血。
“裴谦,你是不是疯了!”弦歌吼了一声。
裴谦低沉着眸子,气势有些骇人,“闻弦歌,我是疯了,是残了,还是死了,关你什么事?”
“对,不关我事!”弦歌气得转身。
走了两步。
又去了客厅,赌气似的拉出一个又一个抽屉,像在找些什么,又像是在发泄。
好久,弦歌才找到医用箱。
“过来。”弦歌喊了一声。
裴谦不没有动。
“不过来就自己包扎。”弦歌又说。
裴谦想都没想,径直走向门口。
“裴谦!”
这一声,明显带着些哽咽。
裴谦暗骂了一声,仰头,转身。
捧着裴谦鲜肉模糊的手,弦歌撒气似的将半瓶酒精都倒到了上面,裴谦连吭都没吭一声。弦歌气消了,才拿出镊子,将插在裴谦皮肉里的细小镜子碎屑小心翼翼地拔出。
她近视,得凑得很近才看得清。
此时此刻,裴谦的盛怒,已经消了大半,凌厉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