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相继出现在同一家餐厅。康桥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脱掉了安全帽,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有些半湿半干,她在座位上坐下,然后摊了摊手:
“抱歉,迟到了十分钟,刚才跟包工头大吵了一架。我说红色砖墙必须配深灰色的水泥,他说要配白色。”
“结果呢?”董耘仍然埋头在菜单里。
“结果是我们两人各让了一步,”她耸肩,“我同意舞台旁加一个楼梯,他同意窗框用黑色不锈钢的。”
董耘转过头看着她,一时之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医生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地,抬头对身旁耐心等待着的服务生说:“给我一份鸡腿饭和一杯橙汁,谢谢。”
董耘和康桥相继点完菜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蒋柏烈。
“?”
“你终于回来了。”康桥说。
“你们很想我吗?”医生抬了抬眉毛。
“那倒也……不至于。”康桥扯了扯嘴角,背脊靠在椅背上。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医生问。
董耘和康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跟那个书店老板还在隔三差五地约着炮却搞不清楚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你跟邵嘉桐还在维持着虚伪的‘友谊’并且你不得不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亲热?”说完,医生看了看两人,耸肩道,“对吗?”
董耘和康桥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垂下脑袋,异口同声地说:“对。”
蒋柏烈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医生,”康桥忍不住说,“是不是不管一个人有多成功,在你面前,他/她都会变得很很失败?”
医生想了想,说:“不会啊。如果跟我谈话让你们有这种感觉的话,那肯定是因为在某些事情上,你们确实很失败。”
“……”
“所以你跟孔令书还是没正式开始聊这个话题是吗,”董耘看着康桥说,“我是说,关于‘感情’……”
康桥翻了个白眼,然后点了点头。
“你们是没办法进入这个话题吗?还是说谁都不会提起?”他问。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人愿意提起。”她想了想,才说。
“可是想知道答案的不是你吗,如果连你都不主动提,他怎么会给你答案?”他又问。
“我不知道,”一时之间康桥有些泄气,“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谈论这个话题,我是说,有好几次我试着去提起,但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怎么可能,我觉得任何话题最后都可以扯上感情。”董耘挑眉。
康桥一脸的不信邪:“有一次我们在谈论美国大选,说到了希拉里,我提到了感情问题,然后整个话题就朝另外一个方向上去了。”
“如果是我,”董耘说,“我会说‘希拉里的赢面还是比较大的,因为克林顿也当过总统,他们已经结婚几十年了,是一对政治敏感度很高也很相似的夫妇’,然后你就可以开始谈论一对夫妇需要具备哪些要素了,整个话题就被引到感情上了啊。”
康桥诧异地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那么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说……”她咽了咽口水,“如果希拉里当选的话,白宫至少不用再担心出现‘莱温斯基’了。然后孔令书就说我这是偏见,认为男人在花边新闻方面比女人要多,但实际上女人的花边新闻之所以很少,是因为女人很少能在政府部门担任重要职位,所以发生花边新闻的几率也变得很少。于是我说他这话根本就是对女性的歧视,接着我们就大吵了一架。”
“……”
“所以,”康桥皱起眉头,“实际上是我的话题打开方式不正确是吗?”
董耘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然而这时,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医生却拿起服务生刚送来的橙汁,吸了一口,说:
“也许根本不是话题的问题,而是他这个人的问题。”
“什么意思?”
“根据研究表明,这个世界上起码有四分之一的人在对情感的表达上存在障碍,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很多人就是没办法开口对别人说‘我爱你’,或是类似的表达。他们会比较抗拒谈论感情,一旦说到这个话题,会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感到抗拒甚至是恐惧。”
“……”
“在心理学上,更严重的情感表达障碍是缺乏同情心和爱心,对世界、对别人漠不关心,对任何人或者事物都难以产生感情。当然,这是非常极端的例子,大多数人的障碍仅仅在于谈论感情而已,但这不代表他们是冷漠的、没有感情的。”
“那么,”康桥皱起眉头,说,“你觉不觉得我在感情表达上也有障碍?”
“你们两个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医生轻易地下了一个结论。
“那我们该怎么办?”董耘忍不住问。
“很简单,”医生说,“第一步,你们必须让自己做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
“然后,”医生又吸了一口橙汁,才说,“你们会发现,也许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欺骗,而是诚实。”
董耘坐在四面都是玻璃幕墙的会议室里,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仿佛是有节奏的,又像是没有节奏。
“你是在走神吗?”坐在他对面的邵嘉桐忍不住皱起眉看着他。
整间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会议室的外面是来来往往忙碌的职员们,他们有的在打电话,有的边走边讨论问题,还有的拿着厚厚的文件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会议室那强大的隔音效果却把他们跟外面忙碌的世界隔绝开来,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让人有点尴尬,这种安静跟外面的喧闹对比起来,会让人怀疑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董耘回过神来看着嘉桐,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为了化解尴尬,他故意说:“我在这间会议室里的隔音上花了不少钱吧?”
邵嘉桐挑了挑眉:“的确是不少,不过都是值得的。”
他又轻咳了一下,才说:“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她却看着他,直接了当地说:“你根本没在听我说的策划方案。”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蒋医生中午说的那句话忽然蹿进了他的脑海:你必须让自己做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他叹了口气,“的确是在走神。”
然而邵嘉桐并没有如他预期般地生气,而是抬了抬眉毛,说:
“在想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说:“在想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嘉桐想了想,说:“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没什么特别。”
他看着她,忽然决定按蒋柏烈说的做。
“你真的不恨我吗?”他问。
“不,一点也不!”她的眼神很坦诚,“董耘,我们不要再纠缠在这一点上面了好吗,我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也许我……”他顿了顿,才说,“就是没办法让它过去。”
“不,你一定可以。”她用一种认真而坚毅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个很愚蠢的人。”
“你一点也不蠢,”她摇头,“你只是太放任自己了。”
“……”
“你只是没能摆脱自己内心软弱的那一部分力量。”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也许吧……”
她不再说话,像是觉得这段对话再进行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于是,在那一瞬间,他决定改变自己。
“你跟那家伙……”他扯了扯嘴角,“我是说,那个年轻人……还相处得来吗?我一直觉得她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我会喜欢的是哪种类型?”她挑眉。
董耘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于任之?”
邵嘉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于任之?”她笑得简直停不下来,“为什么会是他?”
“因为他很稳重。而且是那种很会洞察女人心的人——其实不止是女人,他连狗的心思都能洞察得一清二楚。”他摊了摊手。
“这样好吗?”
“?”
“把女人跟狗做比喻。”
“对不起。”他举手投降。
但邵嘉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因为她的嘴角还带着笑。
“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他吗?”他不禁问,“我还以为他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家伙。”
“嗯,他很讨女人喜欢,”她仍然在笑,“这是真的……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因为,他对我来说,就像……”
“?”
“就像隔壁居委会里专门负责调解离婚案的王大妈。”说完,邵嘉桐再次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连董耘也被她这种奇葩的比喻弄得得哭笑不得。
“所以,”他想了想,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一个太懂女人心的男人也不一定受女人欢迎。”
“是不一定受所有女人欢迎。”她笑着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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