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父母面面相觑,女人忍不住嘀咕:“他是谁呀?”
男人摇头,经过的护士道:“那是我们医院的院长。”
孩子父母:“……”
***
“那孩子怎么样了?”江其儒叹着气,看着面前坐着的养子。
“就是普通的高热惊厥,药用下去,体温就下来了。现在在病房躺着,观察几天应该能出院了。”江俨然脸上还肿着,嘴角的血渍已经有点发褐,白大褂上的纽扣摇摇欲坠,口气却仍旧硬得不行,“我早说过我适合儿科。”
“你这样叫合适?今天你是运气好!”江其儒忍不住提高声音,拿手指点在桌面上,“动手打病患家属,你真是……儿科你不用待了,待着也是给我惹事。你就继续跑院前,跑个一年半载,把你那臭脾气好好磨一磨!”
江俨然听到这一句,直接就起来往外走。
江其儒气绝,拿起手边的茶杯就要砸过去,看清是紫砂的材质,又挺舍不得地放了回去。
江俨然一出院长办公室,就看到许婧媛和杨曦同他们在走廊边等着。
花江涛涛正缠着李小佳要零嘴,看到江俨然出来,立刻叫道:“哎呀,我表哥挨骂了!”
李小佳撇嘴,这还要你说啊,江老院长那中气十足的喊声,估计楼下都知道了。
许婧媛推着杨曦同上前:“没事吧?伤口得处理下,你爸爸那……阿姨给你去说说?”
江俨然感激地笑了下,头摇到一半,蓦然醒悟,改重重地往下一点:“那麻烦许阿姨了。”
许婧媛笑笑,整了整衣服,往江其儒办公室走去。
杨曦同无语地看了眼自己亲妈的背影,抬头瞪他:“你真是另类的严监生转世吧,脸都肿成猪头了,还想着当媒公!”
“什么是严健身?什么是煤公?”花江涛涛插嘴问,“很厉害吗?”
李小佳一把拽住他:“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姐姐带你去买冰淇淋吧。”
“好!”花江涛涛立刻被收买了,拉着李小佳往楼道里跑。
江俨然便推着杨曦同往电梯里走,杨曦同道:“去哪儿啊?你脸上……”
“要包扎,也得去有药的地方吧?”
杨曦同闭嘴了。
行政楼的电梯间可不像住院部,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镜面般的轿厢倒映着她的忐忑,也倒映着他脸上的青肿。
出了电梯,江俨然直接推着人往一楼侧门的小房间走。
杨曦同嘟囔:“行政楼也有清创包扎的地方呀?”
江俨然没搭理她,径直推着人进去,两侧房间挂满了研究室的牌子。
他目标明确地找到其中一间写着“检查操作间”的房间,掏钥匙开门。
行政楼空置了一些房间,江其儒便将不少要做课题却没有办公室的医生给安置在了这里。
江俨然开了门,先把排风扇和窗户开了通风,再把杨曦同推进去。
操作间里基础的包扎用品都齐全着,江俨然熟练地翻了些药片出来,直接干吞。再拿碘酒擦了擦破皮的地方,就算料理完了。
杨曦同在一边帮不上什么忙,忍不住嘀咕:“肿得那么厉害,要不要擦点紫药水啊红花油什么的?”
江俨然回头瞪她:“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杨曦同“切”了一声,推着轮椅上前:“额头这儿还有个伤口呢,拿个创口贴来,我给你贴上。”
江俨然翻了翻柜子:“创口贴没了。”
“那就用纱布?”
“不用!”
江俨然果断拒绝了,纱布、紫药水,这家伙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打架了。
杨曦同翻了翻随身带着的小包,翻出一片印着小黄鸭的卡通创口贴:“蹲下来,我这儿还有一片。”
江俨然嫌弃地看了一会儿,到底弯下了腰。
杨曦同三两下贴上,左看看右看看,“噗”的笑了出来。
江俨然抬手就要撕掉,杨曦同连忙拦住:“别呀,撕了我包里可就没有了。”
见江俨然还是一副不撕不足以雪耻的模样,犹豫着往前一探身,在窗口贴上轻蹭了下嘴唇,随后一把将人推开:“撕了我们就绝交!”
江俨然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耳朵才慢慢地红起来:“发什么神经……”
“跟你学的啊!”杨曦同心虚地转头看向窗外,转移话题道:“你那两只鸽子,我给取了名字,特聪明,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回家了。”
江俨然“啊”了一声,嘀咕:“那不是肉鸽么?”
杨曦同干咳了一声,有些得意道:“主要是我教育得好。”
江俨然将手插在白大褂里,半晌才“哦”了一声。
杨曦同的视线在他衣襟上停留了一会儿,问:“有针线么,你的扣子快掉了。”
江俨然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会,摇头:“没有。”
杨曦同便又去翻她的黑色小包,掏了半天,掏了只袖珍型的针线包出来。
江俨然咋舌:“你是多啦a梦吗?”
“没办法,小孩子特别皮,这些都是必需品。”杨曦同说着,把针线包递了过来,“我现在可穿不了针,你自己动手吧。”
江俨然接过针线包之后,动作就有些僵硬——别看他生世可怜,托长得好的福,还真没做过这类事情。
“很简单的,穿个针钉个扣子而已啊。”
江俨然如临大敌一般走到窗户前,打开针线包,看到银色的小针和白色细线后,却又释然了。
拿镊子在人的皮肤上缝针、打结他都熟练得不行,如今这样,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午后的风暖融融的,从窗台那吹进来,吹得窗帘微微颤动,吹得桌上放着的病例册子沙沙作响。
就连江俨然身上的白大褂衣摆,也柔软的翻卷了起来。
杨曦同推着轮椅挤到他边上,正看到他飞快缝完一只扣子,十指翻飞,流畅地打了个严谨的外科结。
杨曦同不禁感慨:
还真是,杀鸡用了牛刀啊——
第32章 父子母女
第32章父子母女
许婧媛敲了下门,听到“请进”两个字才推门进入。
江其儒正点了支烟要往嘴里塞。
见她进来,飞快地掐灭在烟灰缸上,站起来:“婧、婧媛——”
许婧媛也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得退了一步,呐呐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其儒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坐,坐!”
许婧媛这才迟疑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你们家曦曦……”江其儒迟疑了半天,还是把话题引向了比较安全的方向,“你们家曦曦复查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许婧媛笑道,“多亏了你们医院的那么多好医生……”
江其儒也跟着笑了起来,发现还没给许婧媛倒水,便起来要去拿水壶和杯子。许婧媛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用了,我就走了。”
“你坐呀,”他轻声道,“茶总是要喝一杯的。”
许婧媛便又坐了回去。
他们真的不年轻了,江其儒头发都白了不少,灯光下看来,尤其的明显。
时间啊,走得比什么都匆促。
好像昨天还是花好月好的青春年少,一转眼就年过半年,连孩子都长得比自己高了。
江其儒拿起放绿茶的罐子,犹豫了一下,又改拿起另一罐:“绿茶伤胃,还是吃点发酵的红茶好。”
他说得慢,许婧媛听到耳朵里也觉得舒服的。
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课堂上,似乎也有个面目模糊的少年,和人说话总是斯斯文文的。
水壶里的水是新泡的,热得刚刚好,冲进杯子里,很快就飘起了茶香。
许婧媛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太烫,到底放下。
“那两个孩子在一块儿,就总叫我想起他们小的时候——缘分这种东西,也真是奇妙。”她轻叹了一声,“我想要不当真吧,他们又时时凑在一起;想当真了去关心,又摸不透他们年轻人的心思……”
江其儒静静听着,半晌,叹道:“他们也不小了,总是,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是啊,”许婧媛道,“真要是有缘分,老江,我以后,也该喊你一声亲家公了。”
这一声“亲家公”,可把江其儒喊得茶杯都差点端不住了。
他害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江俨然那小畜生,果然是给自己捣乱来的!
江其儒明明是已经绝望了的,可是每每有新打击袭来,还是心脏还是一阵阵的抽痛。
归根结底,大约还是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年岁,许婧媛看起来,又实在不像会爱上别人的样子。
同死人赛跑虽然丢脸,自己毕竟占了“还活着”的优势。
死去的爱人就像能映透窗帘的月色,再美,也没办法给予拥抱,没办法帮忙把坏掉的灯泡更换掉……
日复一日,自己总是还有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