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出口渐渐开始有其他的旅客,他们路过时,不禁停下脚步,站在小满后面。
而自动被围在中央的夏小满,看到这张照片,突然站得直直的,她四处张望,显得有些不安。
又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只有她自己,穿着白色裙子,在大学校园,一颗大树下。
这张照片渐渐缩小,被放置在屏幕左边,而右边出现了一张相似的照片,大树下,一样的姿势,穿着白色T恤的谷雨。
下一组,夏小满做志愿者,身后是F1的赛道;而谷雨胸前挂着志愿者的牌子,穿着志愿者的衣服,身后是鸟巢。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夏小满双臂抱在胸前,右手食指忍不住递到嘴边,在啃指甲。
这些照片,都是她当年放在校内外里的照片,是巧合吗?
往下,夏小满穿着正装,在做同传的会场,对着细长的话筒在翻译;而谷雨穿着白大褂,刚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再下,夏小满在黄石公园,穿着冲锋衣,举着相机在拍风景;而同样的地方,谷雨也举着相机,朝着同样的方向。
看到这里,夏小满像被钉在地上,不会动了。
屏幕上,那些照片突然成为碎片,铺散开来,然后渐渐出现文字。
【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年,尽管你我隔着很远,但我每时每刻都与你同在。】
【我们错过了花开的春天,错过了夏天的大雨,错过了深秋,错过了大雪。】
【夏小满,我不想再错过你。】
围观的群众开始发出呼声,我把音乐按照谷雨的意思,放了周杰伦的《蜗牛》。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想跑到现场,又怕错过哪怕一秒,所以我继续留在监控室。
夏小满手指还在嘴边,盯着屏幕发愣,直到围观人群突然爆发一阵欢呼,她回过神,看到一身黑色西装,缓缓走近的谷雨。
谷雨手里是一束红色玫瑰,夏小满手垂下,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孩子,紧咬着嘴唇。
脸上漾着笑意,谷雨走到夏小满面前,把花递到她怀中。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单膝下跪。
“夏小满,你愿意嫁给我吗?”
2014年元旦,我作为谷雨的伴郎,参加了一场难忘的婚礼。
夏小满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谷雨身边。
婚礼现场,播放了一段视频。
“嗨,大家好,我是——夏小满,因为我是小满时节出生的!今天录这段视频呢,是想感谢一些人。纪晓梵!你这个男人婆,赶快给我嫁人生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过得不开心,你也得给我快快乐乐地过下去!陆炜!这些年你对我那么好,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你不是很喜欢给我带好吃的吗,以后我要是走了,这个传统也不许变噢!接下来到……容嘉,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很红很红的那种,以后受委屈了,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跟我说,我听得到的!还有余思淼、陈芸芸、曾厘……那些年跟我一起住过的姐妹们,我就不一一点你们的名字了,你们许下的愿望,现在都实现了吗?对了,钟医生,虽然我没见过你,但你一定很帅,谢谢你听我发了这么久的牢骚,让我最后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
“嗯……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视频里夏小满调整了坐姿,端端正正地:“谷雨,我是夏小满……对不起……”
视频里她眼眶突然红红的,似有千言万语,却没说出口。
“我可能要走咯,爸爸妈妈在等我了,你们会想我的是吗?我也会想你们的!”
她摆摆手,走近摄像机,在屏幕变黑的最后一句是:“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我看到在场有人抹了眼泪。
新郎的誓词言简意赅:“夏小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许你再离开我!”
新娘的头纱被掀起,新郎亲吻了新娘,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底下的人表示“抗议”,他们嘴唇分开,额头相抵,相视而笑。
2014年底,谷雨那天做完一个手术,原本要去坐门诊,一个电话过来,他急急地把就要走,我叫了他,他回过头,才想起还得交代一句:“老钟,小满要生了!”
替他值班,我当然义不容辞。
两个小时后,短信来了,母女平安。
2016年,新来的一批实习生对谷医生格外关注,在一次手术结束回办公室的路上,一个女学生在其他学生的撺掇下,冲到谷雨面前,红着脸,英勇就义般地对他说:“谷医生,我喜欢你。”
谷雨只说了句“谢谢,我结婚了”,便大步走了。
我追上他,小声嘀咕:“这都第几个了?”
他瞪了我一眼:“老钟,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定是你搞的鬼。”
“嘿,冤枉好人啊,我可没说你是单身啊。”
“今天早上,我桌上的全家福又被收进抽屉里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缺德?”
我挠挠头,看着他,嘿嘿笑着。
☆、就这样埋在心底
2002年九月,高中开学,陆炜从老爸的车上下来,站在院子里大喊:“谷雨!下来!上——学——去——啦!”
师大附中录取分数线很高,谷雨自然是靠实力进去的,而陆炜,自然是靠关系。
“我爸都安排好啦,咱俩一个班,一个宿舍,有什么可以互相照应。”
谷雨嫌弃地说:“阴魂不散。”
“嘿,到时候谁嫌弃谁还说不定呢。”陆炜压低声音,凑近说:“至少你如果想追女生,没我可不行!”
“啊——”谷雨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陆炜爸爸,果断出卖他:“原来你去附中是为了谈恋爱啊。”
陆炜爸爸开着车没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声“教训”,陆炜早已经恨不得负荆请罪了。
“爸!我保证,好好读书!绝不早恋!”
在车上还答应得好好的,一下了车,行李放好,把父亲大人送走,陆炜就像脱缰的马,在校园里“飞驰”起来。
谷雨提醒他要去交费,他刚排到队伍里,才注意到队伍很长,然后他招呼了一下谷雨,替他站两分钟队,他得去一趟厕所。
等他回来把谷雨换走,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就是那样,认识了夏小满。
第一次进女生宿舍,想四处看个新鲜,没想到被一个大嗓门的女生赶了出去。
就是那样,认识了纪晓梵。
不管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夜晚熄了灯躺在床上无聊,必然会讨论的话题,就是喜欢的人。
有人说,陆炜,咱们宿舍里,最快会谈恋爱的一定是你。
陆炜不服气:“嘿,我女朋友还在读幼儿园呢。这种事,可不能看脸,有些人看着不可能,偏偏就最有可能。”
有人插嘴:“你想说谷雨吗?”
“我说的是正直的班长大人。”
“咱们班长才不会早恋呢,班长喜欢的是成熟的女人,是吧,陈柏毅。”
陈柏毅的同桌这话一出,可引起大家不小的骚动。
陆炜无心插柳地问了一句:“班长,你不会喜欢咱们化学老师吧?”
陈柏毅没出声,他那个同桌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炜心想,天啊,不会真是吧,他决定默默地翻了个身装傻,其他人也聪明地感受到了异样,以安静入睡,结束这次夜谈。
高一九门课,每门课的老师都说自己很重要,陆炜自知不是读书的料,但想比他的同桌谷雨同学,陆炜竟能找出一条炫耀的资本:“你看,我每门课成绩都很平衡,不像你,偏科那——么——严重!”
说完,他看着谷雨把新发的英语试卷塞进抽屉,估计也就还剩两个小时的寿命,就要被处置进垃圾桶了的,他突然开玩笑地说:“诶,我说,你后面明明坐着个英语很好的女生,近水楼台,这么好的资源都不知道利用。”
谷雨没什么反应。
但第二天课间,谷雨突然拿着英语试卷问夏小满题目,然后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脸竟然就红起来了。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不过作为旁观者,看着谷雨和夏小满这两个人,真心觉得累。
明明内心就是“我好喜欢你,你也好喜欢我”,可表面上硬是装着“我们只是互帮互助的学习小伙伴”……
好学生的套路,都是这样。
放寒假前问来小满的Q~Q,但她家里没电脑,很少上线,好不容易看到她在线了,跟她聊几句,回复都是很慢的。而且每次她头像一亮,谷雨的必然也是亮的,而她一下线,谷雨的也不会再亮多久。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五月份之后有所好转,小满过生日,班里演话剧,排球比赛,写同学录。
那时候有一部在美国热播的电视剧叫做《老友记》,剧中人物关系混乱,但那种状态是很完美的,好朋友住在一起,互损对方也不在意,他们四个,过了高一,就不一定还会在一个班级,上了大学,不一定会在一个城市,而最终谷雨和小满会不会走到一起,陆炜觉得,倒是未必,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以把自己藏得很深为骄傲的人。
高二开学,小满去读了文科,这点让陆炜很意外,不过他没想到连纪晓梵也很意外。小满让他转告谷雨,中午在田径场见面,回宿舍,看到谷雨闷闷地不说话的样子,陆炜叫他,他头都不回,应都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