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或者是没有都不重要,阿姨主要是想要说下面的话:“二十岁了,有男朋友也是正常的,我是怕你年纪轻,容易被骗,嘴巴甜的靠不住,得踏踏实实的才行……有没有钱不要急,关键是自己能挣钱,有担当,别大事小事都要你做主,你会很累,但也不能太强势,什么都管着你,那也不行……哎,看我说的都自己矛盾了,总之吧,你们年轻人现在太冲动太开放,不明白责任是什么……你妈妈……你妈妈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该说的我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阿姨说着,自己停住了。
小满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想想还是回房间了。
阿姨家三室两厅,小满的床其实是一张床垫,睡觉的时候平放在书房里,表弟在阿姨的监督下去睡觉了,过半小时又偷偷披了大衣进书房打游戏。
小满侧着身,听着背后流畅地波动键盘的声音,心里想着几个人,对她嘘寒问暖却直接被她冷落的老乡,真正意义上交的第一个男朋友的学长,还有就是,在她记忆里驻扎了五年的,那个被一列火车挡住的男孩。
月亮挂在天边,不知道同在一弯新月下的他,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反正,不会是想着她……
挑了天气晴朗的一天,小满去了趟墓园,看望已故的父母。
碰巧,遇到高中的班主任阿芳。
阿芳瘦了很多,很多,两年前他还是个弥勒佛,现在连脸颊都几乎凹陷下去了。小满想起来纪晓梵曾经说过,他们大一那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的,阿芳在那一届高三带出前所未有的成绩之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动了个大手术,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传言说他有望做副校长了,因为身体不适,现在连班也不带了,就做行政工作。
小满没认出他,是他先叫了小满。
墓园不大,走到门口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小满却觉得像是走了好几年,走过了她的高中岁月,走过了阿芳的人生辉煌。
“在上海过得还习惯吗?”
小满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虽然她已经描述得很好,阿芳却仍会摇头:“老师当时应该再坚持一下,你还是去B大比较好。”
“刚去报道的时候,我确实也后悔过。”小满轻声地说着:“后来就想明白了,高考只是一道门槛,将来走得怎么样,不是只看成绩就够了的。我现在,至少不用为了每年近万的学费操心,明年大三,还有出国学习的机会,挺好的不是吗?”
“出国的事安排好了吗?出去了就别回来了吧。”
“还有一年才去。”小满想了想,自嘲道:“老师,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遇到坏事拖后腿,谁知道到时候去了法国又会怎么样……”
阿芳听得出学生的悲观,要是在以前,他也许开个玩笑鼓励鼓励就行了,这会他挺认真地说:“小满,人生不管到了什么阶段,都有可能陷入困境,但不管怎样,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本心,特别是年轻的时候,你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困境在成为困境之前,往往都有挽救的机会,你要发现了,不择手段都要去救回来,你要救不回来,就像你现在的心态这样,挺好,救不回来就彻底放开,你的新选择也不一定比原来的差。”
告别之前,小满看着阿芳忽然花白的头发,鼻子有些酸,她让阿芳多保重身体,阿芳让她不要畏惧。
“小满,你走一步之前会想好后面好几步,一旦想到可能出现的困境,你就会避开,会退缩,老师希望你要知道,在文科班学生里,你是老师带过的最好的学生,自信一些,你心里其实早已经有自己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别拖,时间不会让你忘掉那些错过的机会,那些你错过的机会和那些人也不会自己来找你。”
寒假结束,小满回到学校,重新投入更紧张的课业中。
五一的时候摄影社外出采风,小满跟着出去,男多女少,风趣幽默的师兄们跑前跑后,让女生们享受到了被好好照顾着的福利。浙江一个小镇,户外搭起帐篷,有相机的架起相机,没有相机的,像小满这样的,总有热心肠的师兄把自己的相机贡献出来教她怎么用,也总有热心肠的师兄拐弯抹角地关心她的个人问题。
“嘿,夏小满,你平时不上课都做什么?”
“我?在……图书馆吧。”
“一个人?”
小满敏感地听出问题里的深层含义,想罢,还是点头说:“恩呐。”
“那我问你个问题。”师兄是个腼腆的人,支支吾吾地道:“其实是我帮社团里别的人问的。”
“哦。”
好像是鼓起了勇气,师兄问她:“你有没有男朋友?”
知道会是这样的问题,小满坦然地告诉他:“有啊。”
“有?”师兄一定是很意外,才会条件反射地身子一缩,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他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到她身边有过男生的小师妹,追问道:“你骗我的吧,你不像啊,男朋友在哪?”
黑幕下群山层叠,暗夜里星星璀璨。
小满指了指心口,说:“在这里。”
☆、就这样离开了(八)
因为没有好师兄的“提携”,暑假当全校五十几支暑期社会实践的队伍奔赴祖国各地展开有意义的暑期生活时,小满正在寝室里对着字典翻译着合同文件。
自从去年暑假做促销员,在气温最高的一天中午被要求从室内移到室外,小组长还让她们离开阳伞给过往行人发传单,小满几近中暑,在那之后,小满重新清算了自己的价值,每天一百块钱六个小时,就算做一整个月也不会在促销这个领域有多么辉煌的成绩,而学校学生服务中心提供的兼职翻译,虽有时候两个小时就能赚到一百块,也有可能一整天都赚不到这一百块,但至少对自己在专业领域的进步是大有裨益的。
所以,在大二暑假,小满没再去做促销,除了继续教法国小朋友中文外,其他的时间就一直窝在学校里。
大三一开学,感觉女同学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已经有不少人置办了一身西服套装,化妆拍了端庄的求职照片,中文和英文的简历都准备好,一只脚好像都已经跨入职场。
全校挂科率最高的翻译课一直都是一位老太太上的,年逾六旬的她即使退休也依然留在三尺讲台上,她把课堂安排在了听力教室,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用绝不手软的高强度工作训练着这些,在她认为早已没有当初他们学习时的刻苦努力,而是被网络和恋爱占据了本该是学习的时间的,新时代的孩子们。
W大在西郊大学城有一大块地,是他们的新校区,这一届的大一新生直接到新校区报道,少了七八千人,老校区的资源得到更宽绰地分配。
大一的时候小满就研究过绩点的算法,为了拿到高分,她对每一学期选什么课都是做过研究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优,在算绩点时能再拉一把专业课的成绩,拿好名次,得奖学金。
小满也曾经怀疑过自己,这样功利的做法将来会不会后悔,大学本该是学习的地方,而学习却被她用来做挣钱的手段。她又何尝不想像沈丹丹那样,选一门让自己好好放松每次都是看电影的赏析课,或者像王娟那样守着电脑不停地刷才选到的最热门的教礼仪的课,又或者像邹颖那样选一门虽然是零基础,却单纯是为了兴趣的围棋课,当然,这些课在小满的眼里,电影课整个班都不会有三五个“优”,礼仪课亦是这样,而围棋课,就等着挂科吧。
沈丹丹大三几乎就不住在学校了,邹颖家换了套大房子,离学校近,只要没课她也是要回家的。宿舍里就剩下小满,和已经开始恋爱的王娟。
“小满……”
某个天气凉凉的周末,王娟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盯着小满。
“你要干嘛?”根据经验,每次王娟露出这样的神情,多半是想让小满给她顺路带吃的。
王娟却支支吾吾:“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
“你……”王娟脸涨红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把小满急坏了。
“不说?那我走了。”
“诶诶……”王娟拉住她,突然就崩溃了:“我……我大姨妈已经二十天没来了!”
小满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这什么:“这不很正常吗?”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倒抽一口冷气:“你……不会是……”
“我不知道!”王娟抱着个枕头,眼神呆滞地:“要真怀孕了怎么办?我还是学生,要去做手术吗?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夏小满,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保证,你发誓。”
小满点头答应她,回想起这一周来王娟莫名的焦虑,这下总算是找到问题的根源了。想要安慰她,可自己对这个也是一窍不通,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满,你去校门口的药店,帮我买个验孕棒……好不好?我求你了小满……”
“验孕棒?”小满皱了眉头:“我不知道验孕棒长什么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