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厘你个花痴,不是有个飞鸽传书的笔友么,贪心!”
“陈芸芸你小声点,他都看过来了。”
小满抬起头,眼神就这样和谷雨的撞在一起。
两个班的学生成一圈围坐着,周遭却像是模糊的影像,只剩两双眼睛。
很快,小满眨了眼,斜看向另一处,可又忍不住,在眼神飘忽时,偷偷瞥向那道目光的来源处,她意外地看到……真没看错吗?
为了证实,小满鼓起勇气回望去,周遭模糊背景里,凸显出谷雨清晰的笑意。
除了发愣,小满忘记做任何其他的事。
直到班长让大家站起来,两个班的学生排成一列,录音机开始放着:Left Left Right Right
Go Go Go !
一双手搭在夏小满肩膀上,如触电了一般,小满回过头,却又对上谷雨那笑盈盈的眼睛。
“开始了。”
谷雨好心提醒小满,应该要随着音乐和大家的步伐,向前走了。
可小满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个肢体不协调者,左脚右脚总是反着出,竟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彻底打碎小满最后一层矜持,同时也剥掉她的忐忑与不安。
一长串的人在左左右右地前进着,仿佛时光机,倒回到两年前,那时候谷雨还坐在小满的前面,而如今,两年的空白,只在这一声轻轻的笑,填补得满满的。
小满回头瞪了他一眼,却在完成这个动作后,自己都笑了。
很轻松,一身轻松。
好像阻塞了很多天的鼻子,也轻松地通畅了。
一直到散场,小满和谷雨也没机会说上几句话,但小满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知道,以后他们会有说话的机会。
回到宿舍,女生们都在洗漱准备睡觉,突然听到楼下有声音。
“九班的女生,到阳台来!”
陈芸芸最先跑过去,小满她们随后,只看到九班的男生们在楼下排成一排,里面也有几个1班的男生,比如陆炜,他看到小满时还悄悄招了招手。
女生们都挤在阳台上探出头来,却不明白他们的意图,只见这帮男生很绅士地鞠了一躬,齐声说道:“祝你们新年快乐!”
从未受到这样呵护的女生们都开心地笑了。
趁女生们不备,那帮男生们竟然拿出身后装了水的气球,朝着女生们砸过来。
躲避不及,气球里的水泼散到女生们的身上,倒霉的被淋了一身,站得远的也不能幸免。
肇事者们吹着口哨一哄而散,女生们只顾着换掉湿衣服,擦掉水珠,回过神来要骂人,才发现人都跑完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小满终于缩在被窝里,想起高一那年的元旦,她裹着大衣跑到楼下的电话亭给父亲那电话,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父亲一听到是她的声音,慌慌张张地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满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么大的反应,只呆呆地说:“没,就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父亲带着责备却又笑着说:“吓死人了,好了好了,新年快乐,天冷,快回去睡吧。”
一晃眼,父亲离开她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她多少次路过IC电话亭,看着那些对着话筒谈笑风生的人,是多么的羡慕。
即使她拿起话筒,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拨打的号码。
即使她拨通电话,却等不到一个可以接她电话的人。
拭去眼角的泪,小满想起刚才谷雨偷偷在她耳边问她,打算考哪里的大学。
还不知道。
这是小满的回答。
考B大吧。
这是谷雨给她的建议。
如果这就是未来,她愿意为这个未来,拼尽全力。
当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里,两年时间几乎没打过照面,却在两天时间里频频擦身而过,如果非要为这现象找一个解释,大概只有缘分二字可以胜任。
日历一张一张地被撕下,九班的教室背后的墙上重新被贴满了各种励志的、休闲的东西,在阿芳的强烈要求下,“我爱数学”四个大字被贴在黑板上方,每天上数学课,同学们都坚持着大声喊“我爱数学”,而九班的数学成绩确实要比另外那个文科班要高出许多,每次数学年级测验大家都会兴奋起来,好像真的就在战场上,全力以赴地战斗,喜滋滋地等待并接受战胜的成绩。
小满在好几次和谷雨碰巧在下自习碰到然后一起下楼的时候说到这点,谷雨都说,阿芳是个好老师。
他们没有谁再去提文理分班的事,他们说的最多的是北京的事。
谷雨说,清华就在B大旁边,那附近就像个小社会,什么都配得特别齐全。
谷雨说,北京天气干燥,不像南市这么潮湿。
谷雨说,北京好玩的地方太多了,四年时间都不知道够不够走完。
谷雨说,一个人走太没劲了。
“嗯?”
小满见他说着说着停住了,抬头望他。
谷雨无奈地摇头叹气,快步走进男生宿舍的大门。
小满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
哎呀,感冒怎么还没好。
高考前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小满56分的作文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来讲解:“高考作文,大家还是规矩一点,不要想着出奇制胜,不是谁都能写出满分作文直接被破格录取的。”
阿芳一边讲解数学卷子一边嘟囔着:“我改卷的时候几次差点吐血了,有的同学算到一半答案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有勇气继续往下算,我跟你们说,结果一般都是消、消、消、消,最后一个很简单的数,你们要是算出一串很长的东西出来,肯定是错的……”
“寒假虽然只有两周,我只要求你们每天早上读半个小时英文。”
历史老师最直接:“我就不布置作业啦,反正你们也不会看书的。”
十四天的寒假,小满一直在阿姨家,表弟似乎更沉迷于游戏了,她只有在半夜两点才能用到电脑,跟谷雨聊天。
谷雨说他物理竞赛考砸了,有两个学校愿意接受他的保送,一个在广州,一个在哈尔滨。
小满直接问他,不愿意接受吗?
谷雨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她,想好高考报哪里了没有。
小满说,文科生要考上B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谷雨发了一个奋斗的表情。
【我不能保送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考了】
小满轻轻敲打着键盘【你没有问题的】
【没有拖后腿的物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到这句话,小满突然间哽住了,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
【说好了,B大见】
小满在键盘上不自主地敲出好多好多跟“拖后腿的物理”有关的事,不过最后全都删掉,只发了三个字。
【B大见】
正月初八,高三学生回校上课。
陈芸芸打了个耳洞,戴上一副亮闪闪的耳钉,在她的撺掇下,曾厘动心了,小满没法接受,在耳朵上打个洞,是得多痛啊!
从北京考试结束回校的容嘉变胖了许多,整个人脸都圆了,牛仔裤也被绷得紧紧的。为了减肥,她早餐只吃一个香蕉,中餐只吃水煮青菜,晚餐只吃水果,坚持了一个星期,竟然就瘦回去了。
曾厘也跟着学,才坚持了两天,就饿晕了,大晚上地在宿舍里泡面吃,陈芸芸说她没毅力,曾厘哭丧着说:“你们这些没胖过的人,是不会懂胖子的苦的!”
“同学们好!”
“我爱数学!”
各个老师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频频向学生们喊浓浓的鸡汤口号,尤其是阿芳,每节课都使尽浑身解数地要最大限度地把知识灌输给下面听课的人。
“只要心中有梦,眼中才会有彩虹!”
“不要拿自己的弱点跟别人的优点去比,那样你会很自卑,就比如不要跟门口卖芭蕉的大爷比赛蹬三轮车,你们肯定比不过他,要跟他比数学懂没有……当然,有些同学可能连数学都比不过人家……”
“怕?怕什么怕?不怕!急?急什么急?不急!”
就这样像疯子一样开始高三最后冲刺后不久,他们迎来了真正的里程碑。
百日誓师大会,距离2005年高考只剩下一百天。
容嘉在那天下午小满准备誓词的时候,拿着吉他说:“欸,我写了首歌,你要不要听一下。”
【我是树上小小的鸟,看不到,天空遥远】
【我是深深井底的蛙,不知道,自由多高】
【我破茧想要变成蝶,到不了,海的彼岸】
【时间套上慵懒的枷锁】
【懦弱编织笨重的谎言】
容嘉轻轻拨动着吉他,只是简单的和弦,和她低低的嗓音,就这样把小满再熟悉不过的词句化成歌。
“只写了这么多,剩下的,写好了再唱给你听。”
“容嘉,你太厉害了吧。”小满不知该怎么称赞才好。
容嘉潇洒地收起吉他,笑说:“你是第一个听众,以后我开演唱会,你必须来。”
“啊?你不是要做导演吗?”
“怎么,不允许有唱歌好听的导演吗?”容嘉从上铺直接跳下来,“夏小满,你要像我这样,相信自己,你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