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老人说话时,喉咙里好像有异物,喘不过气来,何初夏立即将他扶起,手拍着他的背。
这时,医生护士已经鱼贯而入,“老人喉咙可能有痰块!建议赶快做环甲膜切开!”何初夏大声道,手还在拍。
这是最基本的叩击排痰法!但是没什么效果,若有刀片,应该立即切开环甲膜让老人得以呼吸。
医生点头,已经取出刀片,何初夏将老人放倒,当刀片刚刺到皮肤时,心电图机已经发出了警报声。
“欧阳医生!病人心跳停止!呼吸停止!”
欧阳医生立即切开环甲膜,另一位医生立即爬上病床,按.压老人心脏。
“爷爷!爷爷你等等!韩大哥还没回来呢!爷爷!求您坚持住!”看着心电图已经是直线了,何初夏慌了,大声喊。
崔女士站在外围,拳头暗暗握紧,在心里诅咒老人不要被抢救过来。
彼时,韩遇城和韩遇柏已经赶来,韩遇城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提着纸袋,看到门口围着一家人,他有不好的预感,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已经上了除颤仪,老人身体被电击得弹起,又落下。
何初夏在一旁,捂着嘴,一脸痛苦。的
韩遇城挤开人群,冲了进去。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纷纷摇着头。
“啪!”
他答应给老人喝的陈年老酒落地,醇香四溢的佳酿,洒了一地,酒坛子四分五裂,包着烧鸡的纸袋也落地。
他老人家还没来得及喝上这坛陈年老酒,就已经……
男人的双眼,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一幕,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将白布盖上了老人的脸,脑子里,模糊地画面,与此时此景重叠,不同的是,当年是两具尸体。
“爷爷!”韩遇烟冲了进来,大声喊,紧接着,韩遇铭和韩遇柏兄弟俩也踏了进去。
他们都走近了病床,唯有韩遇城,愣在原地,面无表情。
“诸位,请节哀!”
医生的话刚说完,崔女士哭了起来,“爸,你跟我说的话,还没交代完呢,怎么就……”
何初夏走到了韩遇城的身边,看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他,她缓缓地牵住了他的手,“韩大哥,节哀顺变……”
他没有哭,没有掉一滴眼泪,很平静地站在那,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他心里比谁都痛苦。
韩遇城回神,看了眼跟前的人儿,点点头,他转了身,吩咐属下去办事,不一会儿,老人的军装被拿来。
“都别哭了!”韩遇城站在那,扬声道。
哭声没有停止,因为崔女士还在哭。
韩遇城只好拔高了声音,“爷爷没女儿,二叔和二婶还在路上,这军装是爷爷生前指定要穿的寿衣,就由我和两位兄长帮他老人家穿上,其他人都先出去!”
没有悲伤,他沉着冷静,已经开始料理老人的身后事。
病房里不一会儿只剩下了他们三兄弟,“大哥,你来!”
韩遇城生平第二次喊他“大哥”,第一次是在他刚来韩家的时候,他喊他“大哥”,被韩遇铭喝斥,说不是他哥哥。
那之后,有骨气的他再也没喊过。
韩遇铭有所动容,点头,帮老人换衣服。
“爷爷最后,跟谁说话的?怎么突然又不行了?”韩遇城突然平静地问,他看着老人不太安详的脸。
“跟我家老太太,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韩遇铭如实道,他的话,教韩遇柏抬起头,若有所思,而韩遇城的脸色也暗沉了。
他什么也没说。
——
韩爷爷生前德高望重,是军政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他的死讯传出,社会各界都有人士前来悼念。在韩家老宅设了灵堂,老人的遗体已经送去了殡仪馆。
明天在殡仪馆开追悼会,韩遇城忙着接待宾客。
作为孙媳妇,穿着一身孝服的何初夏,和两位嫂子在一起,都是少奶奶,不需要她们操劳。何初夏默默地掉眼泪,偶尔悄悄地看着在人群中忙碌的,着一身纯黑西服的韩遇城。
他看起来,没一点难过,有点反常。
他越这样,她越心疼。
到了晚上,宾客少了,厨房做了一桌菜让家属吃饭。
大家都饿了一天了,韩遇铭招呼大家该休息吃饭,韩遇城不知哪去了。
何初夏只喝了点甜汤,人在悲伤之极的时候,是根本没胃口的,她离开坐席,去了厨房,要了份饭菜,找出了院子,在老宅门口停着的加长版的揽胜上,找到了韩遇城。
他坐车厢里,窗户也不开地抽着烟,车厢内黑漆漆的,见到她上来,他才开了灯。
“你来干嘛?吃饱了?”她已经坐在了副驾驶,车内闷热,她把车窗打开,皱着眉,很不喜欢他抽烟,不是因为烟味难闻,是抽烟伤身。
韩遇城淡淡地看着穿着一身黑色孝服,头发左边别着一朵白色菊.花的她,眼眶通红,眼皮有点肿。
“我吃饱了……这饭菜是给你拿的。”她平静地说道,双眼心疼地看着他。
“韩大哥……你难过的话,可以发泄一下,别硬撑着。”她哑声道,鼻头酸酸的。
韩遇城的心狠狠地扯了下,转瞬扬唇,按掉了烟头,手指捏住了她的脸颊,“你这是担心我?我没你想的脆弱!”
他说完,接了她手里的饭盒,拿起筷子便吃。
嘴硬!
这嘴硬心软的大男人!
不过,他是真的坚强的人,每一次的伤痛,都没能把他击垮,像座山一样,沉稳地屹立着。
心里,对他的爱恋,又深了几分。
晚上的时候,韩遇城特意让自己的司机送何初夏回别墅休息,老宅宾客嘈杂,不适合休息,而他,根本没空回去。
回到别墅,管家方姨给她准备了宵夜,她只吃了点,没什么胃口。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快十二点,给韩遇城发了条短信。
彼时,韩遇城正坐在老人的书房里,手机屏幕亮了,看到她的信息,他有点意外。
“韩大哥,爷爷虽然走了,但是,你还有两位哥哥,一个妹妹,还有侄子、侄女,他们都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爷爷早上把大哥他们都叫去病房了,他让他们不要觉得偏心于你,我想,他老人家也是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团结吧,所以,你不要太难过,你还有那么多亲人。”
看着她的短信,他嘴角抽.搐,记得,他曾对她说过,爷爷是他在这世界上所剩的唯一的亲人。
看着他的来电,何初夏心悸,立即接了:“喂……”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害怕?”属于他的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传来,她裹紧夏凉被。
“不害怕,在太平间实习过我都不怕,何况,是爷爷。有点睡不着,你呢?现在还在忙吗?这么晚,还有宾客吗?”她小声道,家里办丧事就是这样,他亲自出面,才能体现出诚意。
其实是在担心他,心疼他。
“不忙了,一个人静静。”他淡淡道,“你刚刚发的短信,有点幼稚!你以为,我还是少不经事的小毛孩?早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心里就坦然了。”他平静道。
“嗯,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更忙呢……”很想告诉他,他还有她,但,说不出口。
“你呢?杜墨言准你几天假?”
“加上今天,共三天啊。他明天可能参加追悼会,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问我追悼会几点开始的……”
“他还有脸来?不怕被韩家人打死?!”韩遇城故意道。
“啊?不会吧……他也是爷爷的孙女婿啊……”何初夏担忧道,如果韩家人明天还对杜墨言不客气,那多难堪啊……
“你还向着他!”韩遇城吃味道。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吃醋!”她嘀咕,给他发短信,是安慰他的,谁知道,他在她面前,仍不肯放下骄傲。
“谁吃醋了?不早了,你快睡!”韩遇城严肃道,互道晚安后,挂了电话。
刚挂断,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来自境外。
“刚听说了,节哀顺变。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从我们的生命里,来了又去,我们要习惯,我也已经习惯了。小蝴蝶。”
简短的一条短信,黑漆漆的书房里,韩遇城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当初刚到孤儿院时的情景,到孤儿院,认识的第一个小朋友就是小蝴蝶,也就是幼年的何初微。
他单手扶额,闭着双眼,脑子嗡嗡的,乱哄哄。
她也已经习惯了,代表,她能接受他的移情别恋了?
能够和何初微和平了断,总比让他充当负心汉的角色要好得多。
——
第二天的追悼会,一身军装的老人,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水晶棺里,军装的左胸口,挂满了军功章。
来自社会各界的人士,有好几百人,场面壮观,让何初夏想起了爷爷过世的时候。
韩遇城派人去机场接了何家的人,包括何初夏的父母和大伯。
追悼会上,杜墨言也出现了,一身黑色西服,衬得他的皮肤更显苍白,他的出现,韩家兄弟并没为难他,只有崔女士要上前,被韩遇城的属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