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猫爷)

魏延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熟料罩子里弥漫着水雾，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医生做了最后的检查之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带上房门。
他脸色很苍白，跟床单颜色差不多，眨眼睛的动作就像是被放慢的慢动作。
我双手拧在一起，心里正在措辞怎么说话比较合适的时候。
魏延打着点滴的手挪动，拍了拍床边，声音有点嘶哑：“站那么远干什么吗？走近些。”
气氛太安静，他突然出声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他，魏延眼眸波澜不惊，就像是冬天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温度波澜，我猜不透他的心思，缓缓走过去，坐下来。
魏延静静地看着我：“我有心理准备。”
我审视着他的平静，总觉得有点风雨欲来的架势，于是岔开话题道：“我这次过来，除了陪伯母来看你，然后就是来给检查的，一转眼我都怀孕四个月了，我跟你刚刚认识的时候，还没跟五爷领结婚证……”
魏延眉头微微蹙起来，不悦的打断我的话：“我叫你进来，不是听你跟我说这些的。你应该知道我想明白什么。”
我心一紧。
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不是我不说，我是怕。”
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现在纠缠在父亲死因上，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万一旧景重现，魏延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两次折腾。
魏延眼眸晃了晃：“怕什么？”
“怕你出事，你性格跟病情，都让我很担忧。”我实话实说。
他缓缓勾起嘴角，声音比先前温柔了一点：“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姜文浩，原来还是有我的……”
“肯定有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大家都是朋友，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延冷冷的打断：“我帮你，接近你，目的从来都不是成为你的朋友，我觉我们之间应该可以有更深厚的关系，但你是他的女人，这也注定了我们之间会拥有永恒的距离。”
永恒的距离……
我不是特别明白魏延指的是什么，但只要他不提当年的事情，聊什么我都无所谓。
魏延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我，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了。”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魏延将呼吸机摘了，我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的行为，紧张的劝阻：“你干什么？医生说过你要带着的，你现在的身体比较虚。”
“我身体我自己清楚，暂时死不了。”
魏延用另外一只手拂去我的手，将满是水蒸气的罩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还将手上的针管也给拔了，他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输液管已经垂在地上开始徐徐的往外冒水了。
魏延撑着身子坐起来，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气息开始紊乱。
他靠在枕头上，深邃的眼眸微微眯着：“我承认我刚刚是有点冲动了，但我现在做好了心里准备，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动怒，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骗我，我真的不知道偌大的北京城，我还可以相信谁。”
魏延在这边没有朋友，对阿洁特很冷漠，五爷就更不用说了，我想了片刻才发现，他似乎真的……也只剩下我这个半吊子朋友了。
我侧目看了一眼仪器上的心率图，十分有规律，维持在正常的范围。
我觉得魏延把我推到了一条两难的路上。
他很少会这么冷静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这是我坦白的最好时机，但他身子承受的住吗……
魏延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我不是玻璃人，你没必要考虑那么多，更何况这里全是心脏病的专家，就算我想死，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的。”
这些我都知道……
我也怕万一……
五爷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才将事情瞒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难道我现在的这个就是吗？
我看着魏延，试图通过他平静的双眸窥探到他的内心，三思了很久才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魏楠当年是死于毒瘾发作引起的突发性脑淤血，你是他最亲的亲人，他不想破坏在你心目的形象，所以编造了生病需要钱治病的谎言，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利用职权查查当年贩/毒中，有个阿崽卖毒手里的客户名单，魏楠就是其中一个，文浩一直没跟你说，一是怕你接受不了，二是怕打击到你对父亲的敬意。文浩真的很难。”
我小心翼翼的说完，然后查看魏延的脸色。
他眼眸晃动，胸口微微起伏，我赶紧又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虽然有点波动，但也在正常的起伏范围，我有点紧张拧着双手，生怕他出意外。
魏延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这些事情都是他跟你说的吗？”
“是文浩说的，不过都是事实。”
我曾在五爷家中翻到了关于记载这件事的文件，而且惊讶的发现，五爷得知有人故意给魏楠下套，让他染上毒瘾，这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组织，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人沉迷毒瘾，警方也抓捕过几次，但毒贩的头目十分狡猾，好几次都给他逃走了，而这个让警察头疼的犯罪团伙，最终还是因为五爷的设计，才一举抓获的，当年五爷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却已经拥有这样冷静深沉的心思了，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魏延并没有在真假上跟我的辩驳，而是问起了其他方面：“我上学那时候，奖学金一直都比其他同学高，校长说这是对孤儿的额外补贴，那这笔钱，也是他出的？”
我不太了解这么细致的事情，不过能用这么高深的手法给魏延经费，应该是出自五爷的手笔了。
我点了点头。
“我暑假打工的时候，老板娘给我高工资，也是他安排的？”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上次坐飞机的去美国的时候，五爷跟我提起过。
魏延眉头蹙起：“律师事务所又是怎么回事？”
“事务所因为经营不擅，实际上你去的时候，老板已经开不下去了，五爷见你难道安定下来，不想你再费心思找工作了，所以就把事务所股份全买了，还担心工作环境不好，让人把事务所整个翻新，连电梯都直接换了最好的。”
魏延眼眸撩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诧异……
我继续趁热打铁道：“他从来只做不说，不会跟我谈太多的细节，这些仅仅是我知道的范围，文浩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还有很多地方，你细细回想，肯定能感受到他对你的关怀。”
魏延放在被子上的手十指交叉，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过去的点点滴滴，过了好一会，他才抬眸对我说道：“你把他叫进来，我想跟他说会话。”
以往魏延只要一听到五爷就立马让他出去，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要见五爷，也不枉我说了这么久。
我立马站起来，勾唇一笑：“我这就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魏延喜欢的人是你

我出去的时候，伯母正在五爷说话。
两人见我出来，立即站起来。伯母脑袋偏了偏，像魏延病床看去。见到魏延没有大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魏延都跟你说些什么？”
“问了我当年的事情，不过这次他很镇定，所以我把真相都告诉他了。”我抬眸看着五爷，笑道：“魏延说要见文浩……”
五爷被我说的一愣。这还是魏延第一次主动要见他。五爷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伯母比他还高兴，拍了下手。赶紧说道：“这孩子就是固执了点，但只要一想通。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文浩，你等会进去了就好好说话，他是你弟弟，不是公司的下属。不要总拿冷漠的外表对待他，他是无法体会你的一番苦心的，这次多亏了倩倩，要不是她帮忙，你跟魏延的误会，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化解。”
我的一时冲动。却成了伯母口中的恩人。这样的扭转，实在让我担待不起。
五爷嗯了一声，声音低沉道：“倩倩在某些方面确实要表现比我的更出色些，这件事是该谢谢她。”五爷牵着我得手，与我十指相扣，伯母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笑了，五爷接着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五爷扭开门走进去，伟岸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缝里，看着紧闭的房门，我心里有些好奇跟忐忑，于是趴在窗户上看屋内场景，因为这里是高级病房，玻璃是隔音的，我听不见魏延跟五爷在说什么，但可以看见两人嘴皮子在动，魏延好看的眉头蹙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他说了很多话，而五爷相对少一些。
大约两分钟后，五爷将凳子拖到床边坐下，修长的双腿叠起，从这个姿势分析，两人谈话的内容应该相对比较轻松，伯母也站在我旁边，看着兄弟两和睦的样子，眼眶有些红红的。
“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画面了，这些年我在美国虽然一直过得很好，但我心里还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们，人一到老了，就容易念旧，那些激/情跟冲动，都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而生活上的一些细节却成了念念不忘的心结，这些年我越来越想回国，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落叶归根吧。”
伯母的心思以我目前的年纪，还不能全部理解，不过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考虑，图的也不过就是兄弟和谐，生活平静美好了。
我手放在玻璃上，食指跟拇指更好可以按住五爷跟魏延的身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魏延肯给五爷机会，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五爷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只要给两人时间，以后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