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期不动声色的扫他一眼,“锐少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
计较不得,也没法计较,面对着他冷漠如冰的态度,她只能一笑而过。
转身,走了出去,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头晕的感觉虽厉害,但好在理智还没有尽数失去,季子期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礼貌”的帮他关好会客室的门。
病来如山倒。
这些日子折腾的不轻,早就超过了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底线,这么多日子来一直没有倒下,也不过是在靠着精神的念头支撑着而已。
这一次,透支的似乎有点过了。
头晕的连路都走不稳,她扶着墙,才不至于使自己摔倒在地。
体力一点一点的被消耗掉。
终于,她再也站不稳。
闭了闭眼,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
只是,预想中跌倒在地上牵扯起的疼痛却迟迟都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中却又带着温度的怀抱。
她稳稳当当的跌到他怀里。
好像多年前,她逃课,从学校的围墙中爬出去,跳下去的时候,从未有一次摔倒过。
每一次,那个人都会接住她,将她揽入怀里。
情景一如当年,不同的是,她心中清楚,这个怀抱,却再也不会是他。
而至于是谁,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去知道了。
“怎么了?”
平静的问句,没有情绪起伏,淡的犹如一杯白开水。
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是“你去见了谁”,而是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
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关心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她虚弱一笑,眼睫微微上翘,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她的肩,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上,剑眉皱了皱,“我送你回去。”
不是疑问的语气,亦不是在征求她的许可,这是一个,不容她拒绝的命令。
季子期摇摇头,算是对他的一个拒绝。
头重脚轻的感觉瞬间如涨潮的海水一样席卷了她全身,头重如千金,身子却轻的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羽毛一样。
拒绝他,不是矫情,也不是欲拒还迎。
如果是平时,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她现在这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实在是不想一个外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钟守衡选择性的将她的话给无视了个彻底。
他抬手,抚上她额头,好像一对轻薄的翅膀抚过丝滑的绸缎,在感知到那近乎灼人的温度之后,剑眉蹙的更深,“你发烧了?”
耳畔传来一道沙哑磁性的男声,她扶着他手臂的小手一紧,呼吸静得只剩下喘气声。
“……”她没有回应。
虚弱至此,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来回应他,哪怕是说句话。
目光扫过四周,他唇角微抿,顾虑不过一秒,想想还是俯身打横抱起了她,朝着外面走过去。
平时看不出来,当亲手抱住知道,他才蓦然发现,她的重量竟然如此之轻。
轻的,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抱住。
思绪全失,她彻底陷入混沌之中,仿佛天地初开,黑白未分一样。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抱了起来,然后,连句话都来不及说的,就彻彻底底的陷入了黑暗里。
*****
深夜两点半。
幽暗的夜色里,安谧的星空下,那座耸立在林木中的精致别墅,很是打眼。
她做梦了。
或者,确切一点说,那不是梦,而是曾经在她的生命里烙刻下印记的现实。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是听到了钟守衡的声音,没有昔日里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痞气,更多是覆盖着一层冰霜的冷漠,带着强势的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治好她!”
然后响起的,是一道很难为情的声音,语气中似有低叹,“她的体能严重透支,精神上所承受的负荷也远远超过了底线,我能让她活下去,也能让她醒过来,但这病根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然已经字斟句酌了,但还是免不了要说最后那四个字。
“那就先给我治标——!”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冷。
“钟守衡……”那个陌生的男音再次说道,出口的话狭带了几分提醒:“你认清楚,她不是乔婉婉,更不是唐依心!”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
不是乔婉婉,也不是唐依心,所以,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跟他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迟瑞是医生,医者父母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这救人是一回事,其他的,就另当他论了。
☆、第100章 送他一场天罗地网
人,他义不容辞的救,就算钟守衡不强制命令他,他也会救。
但是,救人的同时,他也必须要保证,这个女人不会影响到他。
三番五次的因这个女人而打破自己的原则,就连淡漠如迟瑞,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时期这么敏感,他的身份又这么敏感,如果真对这个女人上了心,让沈眉抓住了他的把柄,后果难测。
季子期想说话,但是,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沉|沦。
不是唐依心。
的确,她不是唐依心。
唐依心,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呐……
她想起来,想离开,想说一句,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没有一点私人感情,他大可不必为了他而这样做。
钟守衡……他是钟家的人没错,但是,他不欠她的,更不欠唐依心的!
“你放心——”男人温漠无波的嗓音终于有了一丝情绪起伏,“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
没有人再说话。
包括那道她从未听过的男音。
然后,静谧的卧室内似乎是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到了床前,停下脚步。
再然后,手背的血管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好像是有针尖扎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然后便是疼。
无休无止的疼。
深之入骨的疼。
那疼,渗透她身体的各路神经,一路蔓延进她的心……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那样的疼痛,持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头像炸裂似的,季子期慢慢的睁开沉重的眼睛,入目之处,与上次清醒之时一样,布置低调却难掩奢侈的卧室,高贵之气围绕,丝毫没有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俗气。
试探性的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能动,没有就此废掉。
心里悬挂了好久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似是放松一般的舒了口气,抬眸,朝着泛凉的那只手看过去。
针头扎在她的血管之中,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滴答”之音,一室寂静。
掌心之下有温热感传来,她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下垫着一个小水袋。
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换上不久。
熟悉的场景,让她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次救她的人是谁。
还是……他。
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不想有牵扯,却到底还是没有逃得过。
记得晕过去之前,他说了一句,她发烧了。
只是普通的感冒,不是像七年前那样,被包裹的整具身体都密不透风,那样痛苦又无望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年。
似是因过度的疼痛所致,额上渗出的薄汗尚未褪去,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确信,自己已经没事了。
主卧的门被人推开。
男人踱步走进来,左手中端了一杯温开水,右手里拿着一盒药。
因为逆光,所以视线有些不清楚,季子期微微眯起眼瞳,正好看到悠悠的向她走来的男人,双腿笔直修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冷气绕他周身。
走到床边,他停了脚步,将手中的两样东西放到床边的一张桌子上。
那桌子制作精致,她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但是上面镌刻着的轮廓,却似龙纹。
这个地方,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就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冷眸睨向她,抬手,抚上她额头,试了试温度,感觉没那么烫了,这才收了手。
“药我放在这里,待会你记得吃。”钟守衡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话时的语调很轻很轻,吟唱般的轻柔。
“……谢谢。”她礼貌回一句,喉咙干涩,发出的嗓音,如被砂轮磨过一般。
额前略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睫,钟守衡勾唇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救了你两次……你准备拿什么谢?”
季子期望定他。
眼角微微上挑,她笑了:“……以身相许,要不要?”
一张漫不经心的笑脸,浓密的黛眉被白皙的皮肤衬托着,薄唇失了血色,暗淡苍白。
“要,”他轻笑,神情竟是装得认真无比,“主动送上门的美人,我有什么理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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