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私了么?”
赖思归没马上回答,她低眸思忖片刻,突然问:“林向人呢?”
“在外面。”
赖思归点了点头,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她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她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
严慕不意外,给她根镀锌管,她就敢跟男人直接干架的女人,想看到她低头除非她无路可走了。
严慕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我回公司一趟,有事你叫人。”
赖思归回头一瞥,严慕警告她:“别想着溜,都是交过钱的,少给我浪费。”
“看不出来你也这么抠。”
严慕呵了一声,直言道:“看你抠才这么说的。”
赖思归抽起背后的枕头扔出去,严慕接住了,随手给扔到隔壁床,人就走了。
赖思归挂了三瓶水,等护士一拔掉针头,立刻踩着鞋子上厕所去。
林向拎着外面打包的快餐进来,正好看见她出来,忙过来要扶她。
赖思归现在不耐烦见他,擦着他的肩膀走到床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小伤,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只要不碰水不感染就没事。
“我买了晚饭,吃完再回去吧。”林向说。
“没心情。”赖思归说。
林向搓搓脸,道歉:“赖思归,对不起啊。”
“滚蛋。”
“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不提还好,他一提,赖思归火气登的冒上来,“你他妈有出息啊你,怎么不直接跳下去?”
林向讪讪道:“……突然一下晃神了。”
赖思归也没东西要收拾,直接被扛过来的,只带了一只手机。她把医药单和缴费清单随手折折,打算扔垃圾桶的,突然想起不是自己缴的费,又揣起来看了眼,然后拎起药往外走。
舞馆的门坏了,连小隔间都住不了人。最后一次回这间地下室舞馆,两人都没说话。
赖思归大二时,在论坛上看到一个组建钢管舞的帖子,第一次找到这间地下室。五年过去了,舞队组了起来,又散了,当时的队员一个个淡了联系,以后看来要彻底断了。
林向去小隔间鼓捣鼓捣,又翻出一瓶酒。
赖思归瞅了一眼,“你到底藏了多少?”
林向笑笑:“最后一瓶了。”
他找到启瓶器,开了酒,盘腿坐到地上。
“我叫了几个菜,你先吃点饭吧。”他给赖思归把晚餐买来的椰汁打开,“下周我就回老家,可能暂时就不回来。”
“干嘛等到下周?”
林向看了她一眼,笑笑,“你知道我的意思,过几天我跟你一起去找乔思盼。”
“不需要。”赖思归说。
“那你就当带我去看热闹,行不?”
赖思归没答话,仰头灌了一大口椰汁。喝完,她看看林向手里的红酒再瞧瞧自己的儿童饮料,拧眉,“真他妈没劲。”
等严慕加完班过来,就见两人已经喝开了。林向脚边有一瓶剩下一半的红酒,还有几瓶喝光的啤酒罐,赖思归脚边倒是只有几个椰汁罐。
林向说话大舌头,看见严慕踉跄着站起来,红着眼胡言乱语,“你说是吧?我们跳钢管舞怎么了?清者自清自然污者自污,你脑子里想着龌龊的事,看到的就是龌龊。不想着龌龊,就不会龌龊。”
一身酒气,醉哄哄的。严慕皱眉推开他,“耍什么酒疯。”
“什么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转体,还分腿前空翻……”林向抱着钢管嚷嚷要爬杆,却连站都站不稳一下子跌回地上。
“这些动作体操运动员能做的,我们照样办到,我们还克服地心引力。凭什么人家是运动员,我们就只能是地下工作者?”
林向从打工到创业,再到现在一败涂地,叨叨碎碎说了很多。
赖思归撑着额头转眸看身边眉眼凌厉的男人,他换了件深蓝色运动衫,小麦色肌肤,短袖口子绷在手臂肌肉上,脸上明显得不耐烦。
严慕拎起坐在一旁冷眼看戏的赖思归,衣服袖口往上吊了吊,露出跟小麦色不一样的白。
“你对酒鬼倒有耐心?”
赖思归喝椰汁也喝到头晕,眼神却还是清冷。
林向扶着钢管站起来,看见严慕拉着赖思归的手,眼一瞪,歪歪扭扭走过来,要把她挡到身后。
“你别想占她便宜!”林向骂道。
严慕干不来跟一个酒鬼打架的事,抱起手看赖思归,“我就占她便宜怎么了?”
林向一个激灵,眼睛更红,挥起拳头要打人。
“你给我坐下醒酒。”赖思归一把拉住他骂道。
“我不能让人欺负你!”林向像被点了炮芯的炸弹,挣开她大声吼道。
“你他妈有病吃药。”赖思归气得骂道。
严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她这两年怎么被人欺负的。”林向卸了力,换了种形式发疯。他蹲在赖思归脚边,捂着脸,“赖思归,对不起啊。”
“你给我把他弄走!”赖思归眉头都皱起来,冲严慕吼。
严慕抬抬下巴示意她,林向哭了出来。
“两年前那个晚上如果去的是我,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林向低声说,“你现在还好好的……”
严慕目光沉沉地看向赖思归,她的侧脸在灯光下白皙漂亮,性感的唇线紧抿,一言不发。
☆、第四十七章
?
两年前六月的一个夏夜,距离江林大学外语学院的毕业典礼不到一个月。赖思归身穿绛色无袖棉麻裙子,白色帆布鞋,走在夜里难得清净的环岛路上。
台风过境夜风清凉,环岛路上树影憧憧,幽雅宁静。
几辆跑车从她身边轰隆隆呼啸而过,她将手机换到另一边,漫不经心讲电话。
“恪守本分嘛,不惹腥不招事。”赖思归对电话那头的教练保证。
那头絮絮叨叨不放心:“本来不该让你去的,那地方不是你……”
赖思归心不在焉敷衍了几句,最后一句话是:“等我论文答辩后,队里就开始巡演,谁都不要缺席。”
他们有一个大胆热情的计划,趁着赖思归毕业,凑钱去全国巡演,能去多少地方去多少地方,让更多人看到钢管舞干净向上的一面。
舞队一开始组建,一群热血的中二的理想主义,因着一个帖子聚到一起,总要有个牵头的。林向起的头,但当时舞馆刚起步,没钱请人,什么事都要他亲自操刀,他没时间管理舞队,就召集大家选个教练出来。
互相切磋而已,谈不上谁技高一筹道高一丈,教练叫肖雯,是他们当中接触钢管舞时间最长的,也是年纪最大的。
他们当中只有肖雯一个人是把钢管舞当做正职的。她在夜店跳舞,平常处理日常事务时间上也最方便。选她当教练,大家都没有意见。
赖思归那会儿跟肖雯、林向关系都挺好的,练完舞经常跟他们一起玩。但肖雯有一点,赖思归很看不上,就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当然了,后面赖思归发现她另一个叫得上名的好朋友林向,也是这德性,不过这是后话就先不提。
肖雯在夜店跳舞,逢场作戏总是有,谁当真谁操蛋。肖雯操蛋了……
生活剧本有时候就是固定的,无聊的照本宣科。
肚子里揣了块肉,以为等来春天,结果晴天一个大霹雳。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人渣不玩心。
肖雯人还算清醒,打了孩子剜掉肉,生活总是要继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只跟林向和赖思归说,连家人也没提。
打胎伤身,赖思归和林向气急败坏也只能按下不提,照顾病人为先。两人一个负责照顾肖雯,一个帮她去夜店代班,人为食亡,工作总是要保住的。
原本说好的,赖思归每天过来煲汤做饭,林向晚上去夜店跳舞,分工合情也合理。谁知林向女朋友,连着几天晚上见不到林向闹了脾气。她本来就不喜欢林向跳钢管舞,知道林向那几天老去夜店,更是吵闹不休,两人酣畅淋漓吵了一架。
第二天林向女朋友不打一声招呼,一个人买了去西藏的机票,就飞了。有句老话怎么说,去西藏的人不是失恋就是失业,要么就是失常的。
什么准备都没有,一下子窜到那么高的地方,那可是高原啊,林向吓得订了机票也追过去了。年轻男女的爱情,似乎总要以“不顾一切”为标榜,他们去洗涤心灵了,夜店的工作只能由赖思归顶替。
他们心里都清楚,赖思归的性格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可谁能想到,她才去两个晚上,就出事了。
……
赖思归被警。察带走时,林向悔得肠子都青了。今天他旧事重提,不知道是因为彻底断了跟女友的念想,还是因为终于决定放弃钢管舞了,不过赖思归知道,他喝迷糊了。
赖思归不喜欢别人提这件事,林向是知道的,他只有不清醒的时候,才敢说这些。
“如果那晚去的是我,”林向抓着赖思归的手,皱着脸说,“你现在可能是个翻译,是个外企白领,还出国。你是大学生啊,凭什么去给人……”
“林向。”赖思归面无表情打断他,“你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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