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强势,男人不再继续费口舌理论,但也没有再坐回沙发,而是耸了耸肩移开几步,将整个餐位全部暴露在她面前:“五分钟,可以了吗?”
知道这是对方的让步,她也不再咄咄逼人,地方不大,五分钟甚至足够她将隔壁的座位都细细找寻一番。
然而,就连皮质沙发底座的狭窄空隙她也用手伸进去摸了摸,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如此,是真的找不回来了,阮明雪心情沮丧,觉得头疼惋惜,但她一向不是纠结的人,既然无法寻回,再逗留在这里反倒显得存心找茬,无礼取闹了,于是她做了个手势,表示打扰,便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这个时候,男人忽而从上衣西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苹果手机,淡淡地说:“我不介意花几秒钟拨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如果还是找不到,请你到此为止。”
面对他冷峻深沉的眼眸,阮明雪吁了一口气,将烂熟于心的号码报了出去,紧接着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便在触摸屏上迅速敲击起来。
嘟,嘟,嘟--
她听见了他电话里传来缓慢而有节奏的等待声,下一秒,属于自己手机的彩铃从某个方向传来。
咖啡厅柜台那边有服务生接起电话:“喂,先生,这不是我的手机,有人丢……”
“我知道,”男人沉冷打断,“这是一位女士的手机,她遗失在了座位上,请送到B区6号桌前。”
挂断了电话,男人平静地望向她:“可以了吗?”
感激之下,谢谢二字差点冲口而出,可理智很快告诉她,这没必要。
这个男人毫不掩饰他上位者的冷傲和疏离,不论是在帮助别人或者是请别人办事的时候,这种自诩高贵的架势,她一向不喜欢。
而且,在这样的人面前,礼貌是多余的。
心情平复后,她以一种同样淡漠的口吻说:“先生,能删了刚刚你拨出去的那个号码吗?”
这一次,男人不再波澜不惊,不再沉如深渊,而是微露出惊讶,但也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很快,他就果断在通讯录上删除,而且为了证明确实已经没有存留,他将自己的那款苹果手机竖在她近前,“小姐,如果你不放心,请看清楚。”
“不用。”
阮明雪哪里是真的在乎自己的手机号码是否会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记录里,她的工作本身就和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之所以这般较真,是报他弄湿鞋袜之仇,也是想挫挫男人锐气。
现在看到他脸上奇怪而尴尬的表情,心里实在痛快平衡了不少,于是,大手一挥,转头走向吧台。
望着她瘦削清丽的背影,男人却怔在原地,以从未有过的心情自嘲地摇了摇头,罢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无聊的事。
等服务生送回手机后,阮明雪重新走出了蓝山咖啡厅,街市的灯火更加辉煌,而夜色也更加深浓,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这么一折腾,已接近十点半,她习惯性地给男友程洋拨了电话:“喂,我在蓝山门口,过来接我。”
话筒里的声音带着敷衍的困意:“明雪,我加班很晚,刚回来,你自己打车,我在公寓楼下接你,好吗?”
“那……好。”
在街边拦了辆车,阮明雪钻进后座,向司机报了她和程洋租住公寓的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程洋已经连续加班一个多月了,就连今年她生日那天,他也没能提早回来,他这样拼命,让她不禁感到心疼。
米小麦说对了一半,他的家境摆在那里,再怎么努力奋斗也和薄辛那样家世出生的男人天差地别,但是她一直都亲眼见证着他的努力,读书的时候,工作的时候,他都在用自己的勤奋和拼命来一步步获得他想要的。
半年前,他们看中了松原市高新区的一套三室居公寓,可程洋账户里的积蓄尚且连首付都不能凑齐,她曾好心拿出自己的存折,他却为此和她闹了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不快,她明白,这不能全怪他,男人大都要脸面,希望自己能独立地为女人提供物质上的所需,于是她收起了存折,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通过自己的能力买下那套公寓的那一天。
“小姐,到了。”
不知不觉,她竟在车上睡着了,然而下车后,她四处看了看,程洋并没有依约在公寓楼下等她。
打开门,客厅只亮着一盏餐灯,他竟然连外套都没有换,就仰躺在沙发上,似乎真的十分疲惫。
阮明雪轻轻替程洋脱去外套,又打了些热水替他简单擦了擦,才走进卫生间卸妆洗漱。
正两眼惺忪地刷着牙,放在客厅的手提包里忽然传来一阵阵手机彩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昏暗和平静。
她皱眉接起,米小麦哭泣的声音劈头盖脸传来:“明雪,你快来,我流了好多血。”
☆、4 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阮明雪挂断电话,惊魂甫定地赶到米小麦的公寓时,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这一晚上,大概是不用睡觉了。
米小麦正蹲在地板上抽泣,米黄色的连衣睡裙垂落在地板上,连脚踝也全然遮住了,看不出来究竟流了多少血。
那哀痛又略带惊惧的哭声搅得她有些心烦:“小麦,你能不能赶紧把话说清楚,再给我看一看。”
“不用看了,我肯定是流产了!”米小麦却依旧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个劲地摇头哭泣。
“不让我看,大半夜的喊我过来干嘛?”阮明雪本来就又困又倦,此刻听到好友只顾着嚎啕大哭,却不把事情解释明白,登时就失去了耐心,“不让我看,我回去了啊!”
“别!”米小麦见她转身,一下子慌了,伸手扯住了她的裤脚,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明雪,我后悔了,我并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底怎么了?”阮明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铁定比这个女人先崩溃。
“我……我回来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米小麦嗫嚅。
“那个薄辛呢,他没来?”
“嗯。”
“那赶紧打电话给他啊!”
拿起米小麦搁在桌子上的电话,阮明雪就开始翻找薄辛的号码。
米小麦却又拉住了她:“别打了,他关机!”
这种时候关机,无异于玩失踪。
阮明雪心中愤然,“那就别再犹豫不决,别再拖拖拉拉,这次是老天要让你们断了最后的关联,要让你和他分手!”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拍,俯下身来扶着米小麦的胳膊,“能起身吗?”
米小麦痛苦地摇头。
“好吧,我打120。”
十五分钟后,急救车的警铃声在公寓楼下的广场上响起,救护人员很快按照地址寻了上来,米小麦被用担架抬上了120急救车,阮明雪跳了上去,“同志,去松原一院!”
松原市第一医院近在眼前,米小麦终于停止了抽噎,安静下来。
阮明雪看着她被推进妇产科急诊手术室,心里也不禁紧张起来,她站在家属等候区,有些烦躁地拿出自己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喂,尚北,在医院值班吗?”
“在!”那头很快有了回应。
“好,我去找你!”
“别找了,我就在急诊手术室。”
她赶紧探头朝手术室内望去,却被护士冷冰冰地拦在门外,“病人需要马上手术,家属不得入内。”
尚北似乎在手机里听见了,问:“明雪,手术的这个女孩,是你的朋友?”
“嗯。”
“好,我知道了。”
他刚要挂断电话,阮明雪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能保住那个孩子,还是尽力保吧,拜托了。”
今天晚上在咖啡厅,米小麦说要拿掉那个孩子让薄辛后悔,可经过这次突变,她知道,其实米小麦心里对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的父亲其实是存有期望的。
尚北就是晚上喝咖啡时,她写在纸条上的那个男妇产科医生,她爸爸朋友尚叔叔的儿子。
没想到,这么快,她和米小麦就找上了他。
这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夜晚,两个小时前,她遇上了一个古怪冷傲的陌生男人,现在米小麦洗澡摔了一跤,尚不知道会不会失去腹中的孩子,而程洋,没有像以往一样下楼接她。
阮明雪轻轻舒了一口气,在医院走廊尽头的自助贩卖机里投了几个硬币,取了两罐奶茶,打开其中一罐喝了起来。
大概一个小时候后,妇产科急诊手术室门前的红灯熄灭,几位身穿蓝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她所熟悉的。
“尚北?”
那个高大的身影摘下口罩,朝她走来,脸上难掩疲惫之色,“明雪,好久没见你一面,现在见面,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小麦……我朋友,她怎么样了?”阮明雪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忽略了他话里的其他含义。
“大人还好,”尚北犹豫了下,照实说,“只是孩子……”
“孩子没有保住?”她已从他的语气和神色中得到了结论。
“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尽力了,只是你朋友她才刚刚怀孕一个多月,早孕期胎象本来就不稳定,现在摔了一跤,胚胎已经从子宫壁上剥离了,我们做医生的,当然是以保护大人的生命为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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