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谨有些惊讶于林嬷嬷的单刀直入,这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啊,看来真是急了,这都表白上了,却也很感动。自从贾敏被诊出怀孕后,林老太太看她的目光都有了些许异样,更别说那些来来去去的,隐晦的打量的眼神了。她又不是木头人,没知没觉,她当然都知道都感觉到了的。可她还能做什么?只好装作不知情,装作自己就是一个没知觉的木头人···
到现在为止,只有林嬷嬷一个,问她吴谨的想法与感受,遂也真心的回复道:“嗯,我知道,只是我怎么想重要吗,我这个身份,除了恭贺人家喜添贵子,我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说出来,才觉察出自己是有些气愤的,或许也夹杂一些委屈。明明她好好的,什么坏事也没做,什么坏的想法也没有,凭什么被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好像她是嫌疑犯,好像她就要作奸犯科了···她明明只想要清清静静的,过好自己的简单日子就行了啊···
吴谨平复了一会儿,看林嬷嬷还在等着她说话,顿了一下又说道:“嬷嬷既然能与我说这样的话,我很感动,我也很感谢嬷嬷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那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嬷嬷想想,此时,外面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别说做什么了,就是我一旦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嬷嬷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许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吴谨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不等林嬷嬷回答,又说道:“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不光彩,上不了台面,我也认命了,就这样吧,这辈子就这样吧,下辈子再投个好胎吧,这辈子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只要长泰他们兄弟好好的,我也就满足了”。
林嬷嬷想了想,又问道:“奴婢做的都是应该做的,不值姨娘说什么感谢,奴婢当不起,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姨娘想要大少爷他们怎么个好法?只是要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还是要飞黄腾达位高权重?”
吴谨被问住了,她还没想那么多。穿越到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又是这样低微的身份,吴谨真怕自己想太多了,会疯掉,所以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得过且过吧。于是吴谨的潜意识里,她还是现代的普通老百姓想法: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也是现代父母对孩子的最常见的愿望,可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吴谨以前见到公司的经理都会紧张一下的,有一回参加公司年庆,还很幸运的抽到了大奖,上台领奖时,被公司老总勉励了几句,人家老总只是说了客套官面话,吴谨却亢奋了许久,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而林家绝不是普通的人家,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是地地道道的真正的绝对贵族,书香世族,几代列侯,钟鸣鼎食之家。林如海已经是从三品的实权官老爷了,搁现代那就是个副部级,一省的副省长,未来还不可限量。这样人家的儿孙,怎能还会只要平常人家的平安喜乐就可以了呢?就是吴谨想要这样的生活,长泰他们兄弟又会愿意吗?
吴谨有种人生观价值观都要颠覆了感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就问道:“嬷嬷怎么想的呢”。
林嬷嬷之前还从未与吴谨深聊过,猛然间得知,平时似乎没心没肺的吴谨,却也有着她自己的细腻小心思,也有一种要重新认识吴谨的感觉了,听到这样问,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姨娘之前的做法就很好,守本分识大体,继续稳住了,老太太老爷反而会心疼你,大少爷他们,也是我多虑了,林家之前几代单传,好不容易兄弟多了一回,自是不会让他们被耽误了的”。
吴谨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想想平日里,林如海对他们兄弟的疼爱,那是绝对不会作假的,相信即使日后有了嫡子,估计他自己都不舍得让他们兄弟委屈太过了。吴谨忽然一顿,她想起来了,她被误导了,一直被林嬷嬷的思想牵引着,她就只想着贾敏会生嫡子了,可是现代人都知道啊,贾敏只生了林黛玉一个的。吴谨猛一抬头,问道:“太太的娘家贾家,是不是有消息传来,有添一位嫡子?”
林嬷嬷不明白吴谨为什么忽然会问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也回答道:“是啊,就在今年四月份,贾家二房王夫人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那天,新生了嫡次子,据说还天生异象,是衔玉而诞的”。
吴谨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一场,宝玉哥哥都来了,林妹妹还会远吗。吴谨觉得她可以安心睡觉了,明天还要再给他们兄弟接着打包行李呢,可别疏漏了什么,让他们兄弟生活不便就不好了···
第二天天不亮,吴谨就被刘颖叫醒了。当然,刘颖来之前,偷摸着打听了下,确认林老爷昨夜未在青柏院留宿,所以才赶个清早就过来了。刘颖也不嫌弃吴谨口未漱脸未洗,趴到床头,凑近吴谨耳边就说道:“你别多想什么,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林家待一个外人都是厚道有加的,更不会委屈了自己家的儿孙,你别乱想,你也放心吧”。话一说完,也不等吴谨回话,又偷溜着走了。
吴谨真是感动了,她觉得以后,刘颖就是她亲姐姐了。
午饭后,吴谨在进行最后的查点打包行李,又接到了娘家转送来的一个大包裹。除了一些苏州特产,不出意料的还有一封信,信中大体意思,也是让她切勿多想多做什么。吴讯还特加了一句话,说他对明年的秋闱很有信心,保证会考个好名次的,让她安心放心···
吴谨觉得,就冲着这,她若不把日子过幸福了,她都对不起这些惦记着她爱护着她的人。
☆、第42章 郑重其事
林家上京城的队伍,终于启程了,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也为了分散各方心怀鬼胎势力的注意力,是分成两批由两条路线上京的。一条内河路,林如海带着小老婆和四个儿子,包了一整条船,通过京杭大运河,从苏州直达京城。另外一条海路,由林府二管家林进压队,带着大部分的行礼包裹家什物件等等,也是包了一条大海船,从上海港口开船,到天津登岸,然后再由天津到北京,用马车慢慢运送。
一路上,林家四兄弟是高兴坏了。之前从未出过远门,可以说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偶尔几次还是林如海休沐闲暇,带着几兄弟上街逛店。就那几次,还因为害怕小主子被弄丢或者被人群挤着等意外伤害,嬷嬷仆从们都是一层层紧紧围着抱着牵着,就是不让自由活动···
现在终于好了,整条船上都让他们兄弟自由行了。当然,不可避免的,一定还会有林如海安排的小厮陪同护卫。而且风景一直在变,还因为是七月下旬,两岸树茂草丰,不时还会有小动物穿梭其中。还有垂柳轻拂,晓风残月,尤其是日出晚霞,河面上金光万道,美不胜收。来往的货船客船,川流不息,不时有传来笙歌芦笛,或是船夫们粗犷的号子声···
更让林衍兄弟满意的是,他们不仅可以有娘亲一直陪伴着,还可以一整天都能见到爹爹。以前他们兄弟睁开眼醒来时,林如海早离家去衙门了,晚上若是不巧碰上林如海加班或是有应酬,等到林如海归来,几兄弟早又睡着了,也是见不到的。所以,现在可以每天睁开眼就见到爹爹,有爹爹陪着一起吃饭,去爹爹的书房学习,还有爹爹陪着玩游戏,晚上若是撒娇耍赖,还会有爹爹来哄睡觉。兄弟四个都觉得他们太爱船上的生活了,除了会有些想念奶奶···
吴谨也觉得船上的这二十多天,是她最轻松最满意的古代生活了。首先,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都是在自己的身边,可以不用再忌讳这顾虑那的,随时可以亲近自己的孩子,和自家的男人,当然,吴谨也很有分寸的,绝不进入林如海的书房。
其次就是,船上的女人堆里,她的身份是最大的,上面没有太岁太座们压在头上了。虽然之前也没有什么对她不好的,但是心理上的压力那是一直都顶在头上的啊。现在嘛,就连林嬷嬷都放松对她的礼仪规矩的约束了。
有一回,对面驶来一艘非常豪华的船。林家的这艘船在吴谨眼里,已是建造的很是工艺精良了,连阁楼旋梯细节处,也是清质素雅得很有韵味。可是被那艘豪华船一比,林家的船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了。人家那艘船一看就是辉煌富贵,气派非凡,尤其那船上三层建筑,像是一座轩峻壮丽的殿宇,远远看去,似乎是河面上移动的宫殿,其中廊回路转间,还有缠枝藤萝,清新秀丽。穿梭其中的侍女丫鬟们娉婷婀娜,皆是盛装丽服,插金带银。
引得林府的小丫鬟们争相观看,吴谨也被勾得心痒痒的。按说身为林府家眷的吴谨,是不许出外露面的,且还是整条船上女眷地位最高的,更需稳得住,做出好榜样。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下一回再有这等好机会,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所以按捺不住的吴谨,乞求的哀戚的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对那样的眼神历经的次数太多,已经可以免疫了。只是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多,而且吴谨因为只能在船上的几间房间中来去,一直穿着家居服,头发也只是简单的将发拢结,挽了个半弧,只在上面插着两根玉簪点缀,很是平常,再被层层的丫鬟们围住,嗯,相信,人家也只当她是众丫鬟之一了,或许是压根就注意不到她。所以,吴谨得到一次自己都没想到会被批准的“放风”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