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豪华贵宾病房里,加湿器喷着白色的水雾,梅小玉躺在病床上,仍未苏醒,手背上打着点滴,护士为她检查了一番后,交代了几句,转身走了。
何书诺站在窗边,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紫捧着一束白百合推门进来,脚步放轻,将百合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窗边,与他并排,从这里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楼下的医院大门。
“如莲去哪里了?”何书诺斜眸睇了眼身边高挑美丽的女子,然后又看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他刚才看见齐如莲离开了医院,她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不想见到自己么?
“我让她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这男人的态度尚可,不枉她费了这么一番功夫,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齐如莲,就连她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身边,他的心思也始终放在妻子身上,即便曾一时糊涂被梅小玉算计了去,那也是因他顾念旧情,所以,他其实算是个很好的男人。
“书诺……”病床上的梅小玉悠悠醒来,转过头看见窗边的那个男人,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他没有走,他始终守护在自己身边,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也许,他不会对自己太过绝情。
两人同时回过头,何书诺冷漠的眼中波澜不兴,看着梅小玉,没有说话。倒是阿紫走到病床边,温和的笑着说,“醒了?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以后只要安心养胎,足月分娩是没有问题的。”
梅小玉一愣,咬着嘴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阿紫,何书诺应该知道她已怀孕四个多月了,也确定了孩子不是他的,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呢?没想到,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全是白费,她真的不甘心。
“书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的身体,已经不起任何摧残了,书诺,真的对不起……”既然她的过去已暴露,她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不如坦白承认了,也许何书诺会念着往日情份原谅她,继续照顾她,给她倚靠,心思急转间,她已是满脸泪水,眼眶红红的,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何书诺走过来,站在床边半米处,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小玉,你当年考上大学,为何不继续念书?”梅小玉高中时的成绩考国内的一流大学完全没有压力,多少同学羡慕她的好成绩,为何她不珍惜?
“你以为上大学光是成绩好就行了吗?”听他提及此事,梅小玉双眼冒火,怨愤的瞪着他,“没错,我被保送上了zj大学,全额奖学金,可那有什么用?我爸出了车祸瘫痪了,肇事者逃逸,一分钱赔偿都没有,我妈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赚的那点钱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更别提我爸的医疗费,那年我弟才十五岁,全部的经济来源只有我妈的那点工资,生活费,医药费,弟弟的学费,我如果不去打工,我妈会发疯,会被逼死,可我一个高中毕业生,什么都不会,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只有去夜总会坐台才能赚钱多又轻松,我跟过的男人数都不清,打过的孩子最大的有五个多月了,只能引产,你们知道什么是引产吗?就和足月分娩的过程一样,甚至更痛苦,但生出来的是个死婴,在肚子里就被注射了毒药的死婴,你们知道我有多痛吗?我爱的男人骗光了我的钱,和一个女学生在一起了,他用我卖身赚来的钱给那个小贱人买戒指买项链,他骂我是**是**,哈哈……何书诺,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特别恨你,给了我美好的初恋,分手时冷酷绝情,不留一丝余地,所以当我回到这里再次遇到你时,我就想报复你,可是,与你相处久了,我居然再次爱上了你,你那么优秀,那么温柔,我不想再次失去你,真的,何书诺,也许你认为我是为了给孩子找个爸爸才接近你设计你,可我也是真的爱你……”
她泣不成声,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听闻一个品学兼优的女人遭遇过这样悲惨绝望的事,是个人都会心软,都会觉得她那些不光彩的过去都是情有可原,逼不得已的吧?
阿紫忍不住想为她鼓掌叫好!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计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女人深谙人心,眼见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在抵赖,便立刻将自己描绘成为了父母家庭而舍身入火坑的可怜女人,在她所说的那些凄惨的过去里,自然也就忽略了她其实是为了钱而堕落的主因,而将一切归于她不幸的遭遇上。
果然,何书诺冷冽的脸上有一丝动容,曾经的恋人竟然遭遇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太可怜太惨了,若早知如此,他不会放任她不管的,至少为她安排打点,关照她的家庭,让她能念大学。
“小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她好笑的嗤了一声,“你若真的有心,真的在意我,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出国念书?你既然与我分手,将我丢在国内自生自灭,我为何还要再去找你?一个被人玩烂的坐台女有什么脸去找你?我虽然沦落风尘,自甘下贱,可我也有自尊心啊……”
何书诺叹息,“小玉,你这又是何苦……若你来找我,就算你我不再是恋人,我也总是会帮你的……”
梅小玉一怔,抬起泪水遍布的脸,脸上尖锐的表情瞬间被如水温柔取代,“书诺,我……这样的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啊,我怕你会嫌弃我,厌恶我……”
...
☆、有病得治
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齐如莲提着一个保温桶进来,见梅小玉已经醒来,朝她点头一笑算是友好的打个招呼。
“如莲。”何书诺惊喜的看着妻子,见她神色平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嗯,我带了鸡汤来,梅小玉,你坐起来喝一点吧!”齐如莲走到病床前,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扶起梅小玉,展开病床的折叠小餐桌,将鸡汤摆在桌子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优雅从容,画面和谐的不可思议,不知内情的人完全想不到这两个女人不久前还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
梅小玉有些愣愣的,任由齐如莲扶着坐起来,她看着面前餐桌上的那碗冒着油光黄澄澄的鸡汤,嘴里一阵浓厚的苦味蔓延开来,她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暗忖,这齐如莲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若是揪着自己厮打谩骂,倒还好对付,可她竟然面不改色的来了这么一出,这就好比钝刀子杀人,让你痛死却不见血,有苦说不出,这招真是太狠太毒了。
阿紫目露赞许之色,如莲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些事不用她说得太清楚,一点就通。
何书诺凝视着妻子,目光愈发温柔,心里有个念头叫嚣着,这是他的妻子,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放弃她。
“如莲……”他软软的喊她,眼神专注的令人晕眩。“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事,你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我们不离婚,我们重归于好,好吗?”
齐如莲静立一旁,淡漠的脸上无波无澜,不知在想什么。
而梅小玉却是脸色大变,握着汤勺的手猛地一僵。勺子叮的一声落进碗里。滚烫的汤汁溅到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一抬头,看见何书诺痴痴看着齐如莲。顿时像翻倒了五味瓶。说不出是难过。愤怒还是嫉妒,只觉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盯着何书诺。她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那种神情,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面对心爱的姑娘,那样的殷切期盼,那样的惴惴不安,好似那个姑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未来。就连当初她说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只是高兴,哪有过这种又紧张又欣喜的样子。可此刻他的眼里,是齐如莲,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无所有?
她不甘心,她好恨……
落到这个下场,都是齐如莲害的,明明生不出儿子的是她,她凭什么霸着书诺不放?明明书诺都要和她离婚了,她为什么不干脆的滚蛋?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是因为她,书诺才不能打开心扉的接受自己,就是因为她,自己处心积虑的让书诺认下了孩子,却被她破坏了,可恶,可恨,齐如莲,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不是曾经投海自杀吗?怎么没有淹死你?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此刻的梅小玉已经走火入魔,她完全看不到自己做的错事,而是把自己的不幸全都算在别人的头上,为自己开脱,为她心里的恶魔找个理由。
忽然,梅小玉端起碗,把满碗热汤泼向一旁的齐如莲,一声惊叫,齐如莲反射性的伸手去挡,手指正好勾住床头正在滴着药水的输液管,带着针头从梅小玉的手背静脉中飞出来,针头突然的抽离,一股血红从手背上飙出来,随着梅小玉剧烈的动作洒到洁白的墙壁上,一串触目惊心的红。
“如莲……”
“小玉……”
阿紫与何书诺一惊,齐声喊道。
“啊……”梅小玉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背,凄楚的瞪着齐如莲,“齐如莲,你干什么?”
“应该是我要问你干什么!”齐如莲躲闪及时,没被鸡汤泼到,只是衣服湿了一块,她用手掸拭着,“你为什么拿鸡汤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