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时在男人怀里,笑得开心。
江临低声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怀中的孩子脆生生地答:“玩雪。”
男人徐徐地笑,胸腔都跟着轻微起伏,“妈妈呢?”
银耳指着身后花园里的秋千,女人正靠在综绳上,阖着眼睛,很安静,好像睡着了。
段子矜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直到胳膊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她才蓦地清醒过来。
耳边有窸窸窣窣地议论声,和一小撮人的笑声。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习惯性想把经常散落在鬓角的头发挽到耳后,却发现她的头发梳得工工整整,一个马尾辫,黑色的长发笔直垂落,朝气蓬勃。
“段悠,你睡懵啦?”旁边的人又捅了捅她,压低了声音道,“快醒醒!”
段悠心里猛地一跳。她立即环视四周,一股茫然和惊恐袭上心头。
眼前是偌大的物理教室,试验台、通电设备和各种电子仪器,她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A大。
而周围的同学……
段悠望着刚才把自己捅醒的人,瞳孔一缩,“……娇娇?”
对方眉眼略施粉黛,还是青春年少时连眼线都画不好的稚嫩。她面容清妍,一双丹凤眼,在那个年纪的学生里算得上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身上穿着淡粉色的露脐上衣,外面一件长外套,牛仔短裤配长靴。
从长相到衣着,都是段悠再熟悉不过。
可是这种熟悉在此刻却只让她觉得恐怖。
陈天娇看着她撇嘴,“你真睡懵啦?看着我发什么呆?”
段悠仿佛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款诺基亚手机——那是她大学时候买的手机,日历上清楚地标着2008年11月。
2008年。
-本章完结-
☆、第345章 【结局】十年踪迹,十年心
她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又重新将教室里的人看了一遍。
都是她的同学,他们也都在看着她,眼里带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嘲笑。
“段同学,架子这么大?”清冷的嗓音自讲台上传来。
段悠的身体忽然僵住,思维也停在那一秒,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最前方写满公式的黑板前面,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头戴护目镜的男人。
他的脸俊朗无俦,棱角分明,五官每一笔线条都像是出自名家手笔,起承转合之间透着非凡的张力。
男人的身材也高大挺拔,隔着宽松的白大褂,段悠似乎能想见他衣衫之下那健朗结实的肌肉,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清晰得就好像她真的看过一样。
他的黑眸中无波无澜的,尽是漠然,隐有风云将起而不为之色变的沉稳藏匿其中。
陈天娇忍不住笑,低声道:“悠悠,你又脸红了。”
可男人微冷的嗓音却在段悠答话前插了进来,“段悠。”
“到!”尽快段悠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却还是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四周围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讲台上的男人一张英俊的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她,“叫了三次才起来,想出去罚站?”
段悠懵了好半天,身后的女生举手道:“报告教授,段悠刚才睡着了,还一直在说梦话呢!”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段悠尴尬又恼火,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身后坐的一定是张艳,那个和她极其不对头的宿舍长——除了她没人会这么希望她在课堂上出洋相,总是对她百般刁难。
听了张艳的话,男人冷清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可那平静的海面下淌过的暗流却让段悠莫名感觉到了危险。
他在生气。
这种认知让她霎时间就心虚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班里一片沉寂,过了很久,却听男人冷峻的嗓音响了起来:“迟到早退,上课睡觉,蔑视师长……段同学,纪律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段悠在一片讽笑声中咬着牙低下头,身后又传来张艳那凉凉的哂笑,“她大概是以为教授会对她格外开恩吧?谁让她喜欢教授您呢,这在我们女生宿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段悠心里一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忙回头怒道:“你别血口喷人!”
张艳理都没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指着段悠身旁的女生,“不信您可以问陈天娇啊,刚才段悠梦里一直在叫谁的名字,您问问就知道了。”
教室里这次爆发出来的不仅仅是笑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夹杂着唾弃声和议论声。
男人眯了下眸子,看向陈天娇,那眼神饶是漆黑无物,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魄,让人无端脊背发寒。
陈天娇平时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霸王,此刻也只能在男人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中唯唯诺诺地站起来。
段悠见状,只觉得脑海里乱作一团,未经思考就挡在了陈天娇身前,梗着脖子,咬牙道:“喜欢他怎么了?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不能喜欢他吗?谁规定的?”
见她承认了,班里更是嘘声一片,张艳冷哼一声,拔高了声音道:“校规规定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得就差没把手指戳在段悠的脸上了,“觊觎师长是什么?是乱-伦!你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还要不要点脸了?刚才做梦都在喊江教授的名字,你当我们耳朵都是聋的?”
陈天娇看不下去了,一把隔开段悠的身体挤了出来,“你给我把嘴闭上!自己脑子里乌烟瘴气的东西太多,就觉得全天下都跟你一个想法?悠悠敬慕江教授怎么了?你自己不也天天对着江教授的照片发-情吗?”
段悠没有理会她们的话,只是想着刚才的梦,脑子空空茫茫的,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不禁用左手掐了下自己右手的手背,痛感传入神经,尖锐得让她的整片神经纤维都好像蜷缩起来了。
她怔然望着窗外老树秃颓的枝丫,静下心来打量这间实验室。
在梦里,学校已经启用了唐季迟捐赠的新实验楼,这栋老楼应该被封了才对。
教室里的公共储物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理科生的工具书,透过橱窗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装点着五只奥运福娃。
08年,奥运会在中国北京举行,举国欢庆。
她没有理会张艳的冷嘲热讽,突然抓住了陈天娇的胳膊,“娇娇,今天下雪了吗?”
陈天娇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啊,下什么雪?今天早晨出门之前你还说天气不错。”
她刚说完这句话,段悠就推开了她,冲到窗边,不可置信地望着楼下干涸的地面——半点残冰碎雪都没有,可是她的梦里,那一天是在下雪,她还在家里的秋千上看着儿子玩雪……
原来,竟是浮生一场梦。
她怅然若失地望着地板上的纹路,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怅惘些什么。
这一年,她才18岁,青春无敌,韶华正好。
又怎会因为这十年一梦而怅惘?
再抬头,看到男人英俊寡淡的眉眼,她的心在起起落落中犹如被人横拍一掌,终于跌回现实。
张艳的冷笑声缭绕在耳畔,“顾左右而言他?段悠,你以为你装傻充愣就能了事?既然说我血口喷人,既然你对江教授只是敬慕,那你就说说你做了什么梦啊!一口一个江教授的,不会是梦见我们在上物理课吧?”
班里又被她一语激起了哄笑,唯有段悠面前的男人面不改色,或许可以称之为无动于衷。
他的神色很冷,黑眸晦暗,眼底都好似透着一大片风雪萧瑟。
段悠触到他这样的表情,瞬间躲开视线,抿着唇,一言未发。
张艳见她不说话,气势更加嚣张,“为什么不敢说?什么梦这么难以启齿?”
“够了!”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现在是上课时间,谁再多说一句话,都给我去操场上跑圈!”
张艳不服气地反问:“教授,段悠刚才大言不惭说她喜欢你,难道你没听见吗?”
男人薄唇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道:“陈天娇同学已经解释过了,只是敬慕。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分不清喜欢和敬慕,很正常。”
张艳没想到教授会开口为段悠解围,一下子愣在原地。
可是令她、乃至令全班同学都没想到的是,一道清高傲慢的嗓音在万籁俱寂中脱颖而出,“谁说只是敬慕了?”
她的言语和目光都如同三月的骄阳,明亮而骄傲,白希漂亮的脸蛋上写满破釜沉舟的坚定,可偏偏,又生如夏花般娇艳明媚。
男人淡漠如远山的眉峰微微一蹙,两道浓墨般的长眉就这样靠在一起,是一种属于成年的不悦的方式,沉稳而不漏声色。
段悠看着他,没被他的眼神吓住,倒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怎么了?我还有四年就从A大毕业了,到时候你不是我的老师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倒不是给她台阶她不下,而是段悠看到男人这一脸漠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不觉得他这句话是在给她解围,反倒更像是好整以暇地伸出手,优雅拍掉了他自己身上的一块污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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