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简亦也不会跟她说:“花妹妹,我怎么总觉得这婚是订不成了。”
花听对他的心意如何他自然是清楚不过的,所以,按正常的套路走,她不是应该大吵大闹得死活不肯嫁的么?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淡定?
丁司成大婚后的第五日便是花听的订婚之日,陈树选在那天动手是再适合不过的。
行动当天,花听随白起鸿的后脚出门,并在陆锦年的私家车上换上事先备好的一套男士衬衫背带裤,老早的抵达了那间破旧的老祠堂。
想不到黑衣人已全部到齐。
四排排列整齐的黑衣男子将“陈嫂”二字喊得掷地有声之后,个个嘴角挂笑地随陈树的指示开始做事。
四人一小队,每人手拎一个铁皮汽油桶,前往陈树布置好的各个鸦片仓地点以及各大燕子馆;陈树自己则是负责十六铺这一块——白起鸿在上海滩最大的鸦片仓,也是如今戒备最为森严的一片区域。
花听自然是跟着他,两个枪法奇准的人合力杀出重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起先她对于陈树这种一枪毙命的开枪方式还略微感到不适,但只要一想到那日第一次烧货仓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弱肉强食的年代本就是这样,倘若你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手下留情,敌方却未必会对你手下留情,搞不好她今日的仁慈为日后的俩人招来无尽的杀身之祸。毕竟白起鸿耍起狠来,绝对不念半分情意。
这样想着的同时,花听便当那些在夜色下不断从各个角落窜出的神秘黑影只是射击俱乐部里头的人形枪靶,枪枪对准脑袋或是左心房位置,“砰”一声毙命。
无论白起鸿加派再多的黑衣保镖都是无济于事,以她跟陈树的枪法,除非是子弹不够,否则不可能失手。
一下击毙那么多条人命反而令花听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玩一场较为逼真的野外真人CS,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只不过是彩蛋破裂之后的自然假象,尽管这些温热黏糊的鲜红液体汹涌地喷洒向她的鼻尖以及脸颊后颈处,那股真实难闻的腥味差点令她当下作呕,却仍是继续着安慰自己。
她仿佛可以理解陈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打开仓库大门,里头依然是堆放着再寻常不过的木箱子,一层层排列整齐;陈树随意打开一个,扒开里头的稻草,赫然显现大片饼状的黑色物体,与历史课本上所记载的鸦片图几无二致。
陈树一声令下:“开始做事。”
身后的三名男子听令准备往木箱子上浇汽油。
“砰”的一声巨响,其中一名男子应声倒地,花听霍地回过头,只见一把黑漆漆的枪管正对准陈树的后脑勺正中心位置,她霎时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的反应竟也忘了要拔枪,当然,拔枪恐怕也来不及了,只见她猛地一个飞身将陈树用力扑开,随着那声激烈的枪响,她感到右肩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随着陈树的枪声落下,黑衣男子脑袋开花,笔直地向后仰倒。
花听只觉得肩部一阵被撕裂的痛。
“浇汽油!”陈树的语气中带着几丝颤抖的惊慌。
他架起花听的另一只手,用力拖起她的腰身,将她带往仓库大门外。
抵达肩部深处的剧烈疼痛令花听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塞性的绞痛,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只能用力张大嘴巴喘着气;昏厥之前,心里头突然间想到的是,自己究竟是要穿越回21世纪了还是死在这一刻?如果这枪是令她穿越回去,那么跟陈树告别的机会还有么?她努力睁着眼,却无奈说不出一句话。
陈树紧咬下唇,眉头紧紧锁成了川字,修长的手徒劳又急迫地按压在她的伤口上,直到花听虚弱地一闭眼,他才醒神一般将手放开,抱紧了她。
☆、第四十四章
花听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陈设她并不陌生。
可以断定的是这里不是21世纪,也不是白公馆,而是赵一然的家。
赵一然的家?!花听猛然间清醒,“几点了?”
“10点,”赵一然坐在床沿处,见她醒了,便站起身来微微俯着身子打量她,“感觉怎么样了?”
“10点!?”花听猛地翻身坐起,伤口因遭到大力拉扯而带出一股钻心的痛,“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白……”
“就知道你会这么急,”赵一然用她一贯的低柔嗓音打断道,“陈树特地让我转告你,今晚特殊,等你状态恢复了再回去也不迟。”
“今晚特殊?”花听瞬间明白过来他的话中含义,“那陈树他人呢?”
“他送你过来后没多久就走了。”
应该是赶回蔡炳荣的身边了。
赵一然贴心地在她身后塞了两个柔软的鹅毛枕,好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花听这才注意到赵一然的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但那人并不是检督查,而是那日为检督查换药的中年男医生。
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此刻侧对着花听正动作麻利地整理着桌上的医药箱,不忘回头叮嘱她7天后回来换药,一身素色长袍的袖口处还沾有新鲜血迹。
花听的伤口处已经缠上厚厚的一层绷带,可因她刚才动作幅度过大,绷带处凝成一团的暗色血迹上又冒出了新鲜的血珠子,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陈树有受伤么?”花听稍稍侧坐,感到屁股轻微的发麻。
“受伤?”赵一然似是回想了片刻,“那倒没有,”见花听明显松下一口气,赵一然一双凤目上挑,眼中闪过一丝明了的笑意,“不过,你们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她本想与赵一然大略地讲述一番,但余光瞟到一旁还在乒里乓啷地捣鼓医药箱的中年男医生,话到了嘴边便又变作,“没什么,路遇抢劫,刚好碰到陈树搭救。”
“抢劫?”赵一然倒是一副不大吃惊的样子,想是这个年代的上海街头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听着也不足为奇,“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的好,”她看着花听肩上缠绕的层层绷带,许是想起了检督查那日的伤势,眉间尽是忧色,“这次运气好,还好没伤及性命。”
不过那一刻花听的的确确喘是不过气来,还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不到命硬,死不了还不让她穿越回去。
中年男医生给她留了几瓶内服的药后便起身告辞,桌上的热茶只抿了半口。
花听试着活动了下腿部筋骨,“一然姐今天怎么不在百乐门?”也是时候该走了。
“今天刚好轮到我休假。”她起身去关门。
“我也该走了一然姐,”花听利索地下了床,只要尽量减小左臂的摇摆幅度,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不然白夫……我妈要担心了。”
“不多休息会儿?”赵一然刚执起桌上茶壶的动作顿了一顿,“对了,门外那辆车是等你的吧?”
“车?”她想起陆锦年,“哦对,我要赶紧走了。”
赵一然见她步子加快,便将倒挂在椅子上的一件风衣外套一拉,打开披在了她肩上。
“晚上风大,注意保暖。”一双笑眼温润如水。
“谢谢!”
花听单手将外套裹紧,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赵一然的温柔笑颜,就连眼角细微的纹路都充盈着岁月赋予的醇厚魅力。
她平易近人又善解人意,从她眉眼间扩散开来的温柔暖意将花听的一整个胸腔包裹得满满的。
***********
白起鸿一夜未归。
第二天的上海日报,铺天盖地地全是关于白起鸿的鸦片仓与燕子馆被烧一事,占据报纸各版面头条位置,几个黑体大字赫然醒目——上海滩头号大亨鸦片馆遭无名英雄一锅端!
花听还颇有兴致地将报纸内容熟读了一遍又一遍,脑海中不断涌现陈树在月光下的颀长身影以及帽檐下清俊的一张脸;撇开陈树在龙帮这个黑暗派系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他的这番所作所为,的的确确配得上上海滩无名英雄这六个字!
☆、第四十五章
鸦片仓一事倒是为丁司成创造了良好契机,这厮不费吹灰之力地搏回了往日在白起鸿心中的信任。
眼下晚饭时间刚过,楼下大厅便有了些许动静,花听蹑手蹑脚地从二楼走廊探出脑袋,丁司成那副瘦削又显驼背的身影此刻又出现在了白公馆的大堂内。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说话间依旧是带着一番令人熟悉的小动作,无论是在回答白起鸿给出的问题还是自己思考什么的时候,这厮总是习惯性地挠自己的右耳根部下方,左手尾指上的金色指套在大厅灯光的映照下闪得分外晃眼;许久未见,丁司成的身形看着比以往更加消瘦,虽是新婚之人,却从他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气,或许是站在这位名副其实的上海滩头号大亨面前,任何人都笑不出来。
花听在走廊间望着丁司成的侧影,虽然还是会把他认作是丁耀一,但此刻的她理智地告诉自己,这一年里她看够了丁司成的谄媚笑脸,这张阴险刁滑的面孔绝对不可能会是丁耀一,一个奸诈狡猾又善于阿谀奉承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一脸单纯且正义感爆棚的丁耀一呢?这点不光是从声音可以判定,单看性格就知道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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