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丁司成脸上笑意不明。
☆、第三十章
花听原本只是试探,但从陈树掌心传达进体内的灼热温度像是一场大火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觉细胞,像是一剂多巴胺的催化药,令她的脑细胞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催生出一股莫名而又兴奋的情愫,这股情愫所带来的危险讯号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但只要看着丁司成的眼睛,她就想本能地将手抽回,岂料陈树稍一用力,将她手掌反握。
花听耳根滚烫,侧头看他。
陈树一张干净硬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路灯的光线过于昏暗还是夜色深重,使他的眼眸看起来格外的暗沉晦暝,无波无澜,不带任何情绪地与丁司成正面对视。
看这情形,丁司成一脸“明了”的样子,转头继续同他的小女友轻声细语。
直到馄饨上桌,陈树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花听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心跳来源究竟是对丁耀一的爱还是因陈树做出的这番疯狂的举动。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丁司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只是她还傻傻地把他认作是丁耀一。
陈树说丁司成从小就管那女的叫媳妇儿,所以他俩结不结婚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为了突出这番话的力度还特地拿她跟简亦做例子来证明丁司成这一对“甜蜜夫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末了还加上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丁司成的?”
什么时候……花听想回答他应该是百年之后吧,但她手心汗湿而黏稠,只能尴尬地提醒他该放手了。
陈树手心滚烫,他一路上紧紧牵着,直到离白公馆只剩百米不到的距离,才终于松了力道。
“我向你提亲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花听着实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白公馆外的林荫道上光线明亮,但陈树的眼睛胜过街边孤独的灯。
“提亲。”陈树虽然松了力道,但她的力气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没那么容易挣脱。
“你这是?”再怎么粗线条的女生,在这样明显的情况下也是深知对方话中用意,只是眼下她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你这是在跟我表白?”
“嗯。”陈树轻轻应了声,眼睛细细碎碎闪着光,“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演的哪出?”
“给我些时间。”
两人的谈话内容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这一刻花听确实是有一些精神恍惚,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关注过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她握着那把旧迹斑斑的黑枪或者是见到陈树的那一刻内心确实是极其愉悦的,甚至是亢奋,她以为这仅仅是因为他跟她身处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能够默契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难道不是吗?
花听兀自沉默。
“给我时间,”陈树眼中微茫闪烁,“还差一点。”
“差一点?”
“嗯。”
他的目光认真而灼热,一如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花听其实不太明白他在讲什么,可以说是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家,直到看到沙发上坐的白夫人和简亦,才终于回过神来。
简亦腾地从沙发上跃起,“白姨,我就说了她自个儿溜去玩了,”敏锐地注意到花听身上披的这件羊绒外套的左袖上有一小片烧焦的痕迹,但也只是笑笑移开目光,“不过知道回家就好。”
其实她跟简亦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以简亦的生活步调,你永远摸不到一个准,他可以连着四五天不找你,也同样可以连着一个礼拜七天见到头。
“既然花妹妹安全回来,”简亦瞄一眼怀表上的时间,“那我先走喽!”微微躬下身子,在她耳边呵了口气道,“想必花妹妹累坏了吧?”
说完重新站直了身子,一身银灰色的三件式西装,搭配同种颜色的马甲和领带,虽然衬得他腰细腿长、干净利落,仿佛随随便便摆个POSE就能拍时尚大片,但花听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陈树身上穿的复古中式长袍,不免拿他们两个做了个比较,果然还是陈树的衣着看着比较顺眼。
“我送你。”花听率先往厅门口走去。
简亦跟着,一脸讨喜的笑。
“我问你,那日在聚鑫堂茶楼,你分明是在日本官员被杀后才离开,为什么要骗我?”花听双手抱臂,在简亦面前抬高了下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不告诉我?”
“我还当什么事呢,用得着花妹妹这么严肃?”简亦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丝狡黠的笑意,“我真的是什么都没看到。”
“别装了。”
“我怎么会骗花妹妹?”简亦用一种凝视珍宝的眼神看着她,“有什么理由?”
“但你分明是在事发后才离开!”花听性子固执,火气也往上蹿了几分。
“我想想,”简亦回忆片刻道,“我洗手间回来就见茶楼乱作一团,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不在我也没了吃饭的胃口,”配合着自己的口气耸了耸肩,“就走了。”
“是么?”看着他这副无比自然的神态,花听气极,“你最好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行了花妹妹,我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骗我的未来……老婆呢?”简亦凝视花听这张阴沉的脸片刻,突然大大地一笑,一手揽过她的肩,“你该不会是认为那枪是我开的吧?”
“那倒没有。”
比起怀疑这家伙,她更愿意去怀疑陈树。
“那不就得了花妹妹,其实我非常愿意说那个开枪者是我,好在你心中呈下英雄。”
眼前亮过一道刺眼的车灯,简亦的专用车已经停至他身后两米处。
“是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倒是你,”临走前刻意将目光放在她的羊绒左袖上,“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花听下意识地抱紧了袖子,“你管不着。”
☆、第三十一章
花听睁开眼。
又是冬日里的一场雨,乌云从窗外天空黑压压地扑盖下来,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雷声便是哗啦啦的倾盆大雨,整个世界好像泡在了一滩污浊的水中,早上**点的天空却黑得像傍晚六点,这样的雷雨天气最教人烦闷。
一记响亮的喷嚏将花听彻底激了个清醒,好像有些着凉。
她揉了揉了发痒的鼻头下了床。
“你说开枪的是个女人?”
她缩回那只刚迈出房门的脚,心中预感不妙。
白起鸿的声音虽听着平静,但语气里像是压着一股子的气。
“没错,而且用左手开枪。”
“左手……”白起鸿的语气里似是多了几分笃定,“她为什么不取你性命?”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子弹射偏。”
白起鸿心中有数,“好了,你回去吧。”
“是,白先生。”
“阿香,”待那人的脚步声渐远,白起鸿愤怒地钳紧了指间雪茄,“去给我把花听叫下来!”
花听自觉地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起鸿那张半笑半不笑的面孔,她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大不了被禁足,她早就习惯了。
“昨晚干什么去了?”即便是在家中,白起鸿的嘴角也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昨晚?昨晚我跟妈在聚鑫堂茶楼看戏,怎么了?”为了自由,花听还是愿意在白夫人身上赌一把的。
“看戏?”对于花听这个回答,白起鸿显然吃了一惊,他将视线投给正端着一锅百合薏米粥上桌的白夫人,“昨晚你们在聚鑫堂?”
“嗯,”白夫人不看他,将百合薏米粥盛一部分在一旁的空碗内,“我要花听陪我看两场戏,没想到看完已经11点了。”
“11点……”想到自己因近日的事务繁忙而鲜少有时间陪白夫人看戏,白起鸿出于愧疚,稍稍平缓了自己的情绪,“花听有离开过你的视线么?”
“没有。”白夫人将盛好的粥端到他面前。
语气完美无破绽。
许是白夫人在他面前从未撒过谎,仅凭她这么一句话,就令白起鸿敛了怒意。
只是他仍想不通,除了自己的女儿花听,全上海还会有哪个女人敢坏他的事?
没有赵一然的百乐门明显比以往萧瑟了不少。
据说她为了照顾家中养病的检督查而特地请了半个月的假,这短短的半个月怕是要将百乐门里的男人给盼出病来了。
花听随赵一然的同台好姐妹去过一次她家,是在离百乐门不远的一栋筒子楼里。
检督查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因那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而导致右胸上侧肋骨发炎,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出现肋骨肿胀和气短的症状,所以就算枪伤好了大半检督查也暂时下不了床,只能半躺半坐的同大伙儿说着话。
花听也是头一次看到百乐门外的赵一然,穿着简单的米白色衬衫,卡其色棉绒西裤,色调与检督查的极为相衬,两人坐在一起就跟穿了情侣装一样。花听由衷地调侃俩人有夫妻相,检督查听来很是满意,紧紧地握着赵一然的手不肯放。
虽然赵一然的房间租在这样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陈设简单,但经她一番修饰倒也不失浪漫情调。房间是一个50平米的半圆型空间,周围石壁全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是用绣花毛毡隔起,桌几上摆着一对黄铜烛台和一个贝壳叠起的小台灯紧靠窗台边沿,窗廊上倒挂着一串彩色风铃,特别是风经过的时候,风铃飘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响,颇有一番少女闺房的格调。但是吸引花听的并不是这些富有浪漫情怀的小玩意儿,而是窗台上摆的两盆已经结了红果的天冬草,这更加让她确信了赵一然就是当年白起鸿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当然,也是蔡炳荣床前的一抹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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