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廷深便站在原地,隔着夜色静静地观望着她的剪影,薄唇抿紧。虽说知道清者自清的道理,但是发生了这样突然的事情,现在的女大学生能不害怕已经算得上有勇气,而凉至,在跟警方打完交道之后还需要做许多事情来安抚其他人。
有时候夜廷深会想,夏凉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一个尚未走出校园的女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么镇静自若的?除了刚听到这个噩耗时她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其他时候似乎都与平常一样平静。
校方遣散了在场的大部分学生之后,死者所在学院的教务主任、院方代表以及学生代表也去录了口供,凉至离开现场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被封锁的公共澡堂,心中不由唏嘘。
看到她走过来,柳品宜第一个上前,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惊叫:“天啊,你……”
凉至不想说太多话,便将手指压在唇上,做噤声状,然后轻声对她说:“放心吧,赶紧回去睡觉去。”
柳品宜欲言又止,眉宇之间携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嘴巴张开了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好几回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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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我要听实话
夜廷深站在她一眼便能看见的地方,看着她冷静地配合警方录了口供,看着她礼貌谦逊地向主任领导鞠躬打招呼,看着她眉间溢着让人安心的浅笑和柳品宜说了话,最后,看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踱着步子走向他。
他没有上前,却做好了迎接她的打算。在距离他三步左右的时候凉至停住了脚步,她冲着他抱歉地笑了笑,说:“可以走了。”
逞强的女人。
夜廷深没说话,只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夏夜,虽说微风习习,但20多度的温度下,一般人的手怎么会凉成这个样子?夜廷深看得清楚,也听得听出,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有些颤抖的,虽说被她掩盖得很好。
不过,他没有拆穿她,只拉着她靠近了些,“等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呢。”
看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没个正行的夜廷深,凉至有些无语,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似笑非笑道:“现在应该被安慰的人应该是我吧?夜先生,作为一个大男人,我以为这时候你至少该问候我一句。”
夜廷深笑了,“行,那我安慰你吧。”说着,他便微微俯身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凉至整个人都僵硬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试图挣开他,但无果,于是她说:“喂,你这哪叫安慰啊?分明是趁机吃豆腐!”
闻言,夜廷深低笑了两声,“夏小姐,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
听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之后,凉至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蓦地反应了过来,脸颊便有些发热了,咬着唇不说话。
“好了,现在到问候时间了。”夜廷深稍稍松开了她,接着路灯凝着她的眼,问:“怕吗?”
他的眼眸比这夜还要深邃,凉至避无可避,沉默了片刻,却答非所问地说:“刚刚,品宜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夜廷深稍稍思索了一下,才知道她口中的“品宜”是刚刚那个和她说话的女子。
“刚刚,我好像是说的不怕。”凉至如实相告,“我说,活人都不怕,怕死人做什么?”
“你朋友很担心你。”夜廷深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而且应该对你有所了解,最起码应该会知道,你害怕什么,不害怕什么。”
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了,他握住她的肩膀,“凉至,我要听实话。”
在聪明人的面前逞能是一件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夜廷深说得很对,柳品宜算是对她有所了解的人了,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肖缘在死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那么简单,她断然不会担心到深夜还亲自跑来了现场。
轻叹了一口气,凉至抬头对上夜廷深的眼,坦然:“我怕。”
夜廷深便轻轻皱了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肖缘也就是死者曾经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凉至顿了一下,笑意便有些凉了,“敢在J大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他人施暴,她们的后台,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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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唯一知道你真实来头的人
夏氏财阀位列商界七大财阀之一,能从财阀总裁之女口中听到这么句话,夜廷深觉得这真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于是他说,“凉至,我觉得你变幽默了。”言下之意便是,她身为夏家的人居然会怕对方的后台硬,这绝对是在开玩笑。
闻言,凉至白了他一眼,“夜先生,我觉得你智商下降了。”
“是吗?”夜廷深想了一下,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相处久了的人相互影响不是很正常吗?”含沙射影地夸了自己,又损了凉至。
而今天,凉至似乎懒得同他计较,抿了抿唇,“在J大,大家都知道我姓夏,但是没人知道我和夏氏财阀的关系。”
夜廷深愕然。
“姓夏的人太多了。”凉至淡淡地笑,“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夜廷深明白了,耸了下肩,“我才不会笨到丢掉做你的‘唯一’的机会呢。”收到凉至的一记眼刀,他立马补充:“唯一知道你真实来头的人。”
凉至便不再多说什么,“谢谢你。”
夜廷深也没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头,“走吧,我送你。”
经夜廷深这么一闹腾,凉至的心情倒也好了挺多。事实上肖缘并不算她的什么人,充其量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校友而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闻她自缢的消息之后心口就开始闷闷的了。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身边殒灭了,换做是谁都会有些难过的吧。
“既然怕,为什么你朋友问你的时候你要说谎?”夜廷深边走边问,“你平时也这样逞强吗?”
深夜的风吹得有些冷了,凉至缩了下脖子,反问他:“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不可以再鄙视一下你的智商?”
“……你开心就好。”
凉至笑了,打从心底开心的那种。夜廷深从侧面看着她的笑颜,竟然想到了夜南歌曾经念的一条段子:你的笑里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
那时他给她的评价是一个字:作。
现在,他似乎有了打脸的嫌疑了。段子是夸张了不假,但他确实在看到凉至的笑容之后便有些沉醉其中了。
“这么跟你说吧,品宜那句话的完整版应该是‘那些施暴者的后台很硬,你不怕吗’?”凉至解释,“都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不知是非轻重,摊出这么大个事儿来,总得有相关的人背黑锅。而我,很有可能成为那个不幸的人之一。”
夜廷深云里雾里的,凉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你等着看吧。”
看着她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样子,夜廷深不由得感到无奈,“那么,你怕的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凉至的脚步顿了一下,走路的动作也有些僵硬了。
“我怕……”她敛了下眸子,“我怕他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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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要么你丑,要么她瞎
人是个很矛盾的生物体,有时候一边期许某件事情发生,一边却又害怕着。
凉至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她一边很担心事情发生后夏漠寒会来找她,一边,她又对他来J市有所期待。担心的是夏漠寒的出现会影响到苏笑的情绪,期待的是……
“所以老哥,这事儿你管还是不管呀?”夜南歌抱着半边西瓜,用勺子往嘴里递了一小口,“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啊!”
对于凉至随母亲离开夏家的内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且不说夜廷深对凉至是否存有感情,单是他们父母与凉至父母的交情,如果凉至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相助似乎是于情于理的。
但是,距离事发那天过了两天,夜廷深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刚在香港办完演唱会的夜南歌回来后也知道了这一档子事情,一边愤愤不平,一边也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推波助澜一把。
坐在书桌前,夜廷深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酒红色的笔身,笔帽上还镶着一枚0.1克拉的小钻石,钻石下刻了一串英文字母,是他的名字,是他母亲在有一年他生日时特地为他定制的。
他看了一会儿钢笔,竟有些睹物思人了,于是便将笔放进了旁边的抽屉之中,淡淡地说:“我倒觉得,那丫头没那么好欺负。”
夜南歌差点儿没被西瓜汁呛死,“所以,你是不管咯?”
“如果没必要的话。”
“……”
夜南歌放下西瓜走到书桌前,决定要好好跟他上一堂关于追女生的课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大哥居然有这么实在的一面呢?
“哥,别说妹妹我没有提醒你啊,这女人啊可是最口是心非的生物了,你可得大男子主义一点。”夜南歌抽了纸巾擦手,然后将纸巾揉成团投向夜廷深腿旁边的垃圾桶。
纸团成一个好看的抛物线,避开垃圾桶完美地落在了地上,深色的木地板上就出现了这么个不和谐的因素,夜南歌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